老头子还蛮善解人意的啊!陈久默默想到。
“东方先生,每天有几个狱卒巡查?”望着路过的巡查狱卒,他的心中有些忧虑,不禁问了起来。
老头一双眼如利剑般盯向陈久,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诡异的弧度,道:“怎么?想出去?”
陈久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双眼毫不退缩地对视回去。
“先生觉着我这残废的身子,能出去?”
此时,陈久的伤口已经结痂,一张本来有些清秀的脸庞上也被划了几道口子,算是破了相,但如今配合他倔强的眼神,却又多了几分狠厉的味道。
东方先生回道:“很多人都和你一样,喜欢言不由衷。所以,一般我不听他们说什么话,我只看他们做了什么事!”
他望着陈久带血痂的脸庞,不禁有感而发:“你看我们这幅躯壳,也如这座监牢一般,各自的灵魂被困在里面,时时渴望着寻找天地间的万古河山,感受那千古气息,却无法出去!人生天地间,这世情规矩便是牢笼,挣不脱,这浩浩苍穹苍穹便是监牢,出不得,若要做那越狱者,便需学那些修行者,断人欲,绝天地。访仙问道,以天地之气纳于己身,摆脱大道桎梏,自成一方天地。然而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自作聪明,从一个大点监狱逃到了一个小的监狱罢了。小伙子,听我的,外面没有啥好的。”
老头子瞥了眼不远处的另外几个狱友,悄声道:“所以,你要想清楚啊!”
陈久望着老者,听着他谆谆话语,也能感受到他的拳拳真心。只是书生到底还是摆脱不了理想的意气,若自己呆在这牢中,照如今的情况,自己这身子怕是撑过三天的时间都没有。
东方先生望着对方倔强而防备的眼神,明白他此时的处境,不由挺了挺胸膛,一时间竟让陈久感到了种睥睨天下的错觉。“你小子性情很对我胃口!放心,有我照顾,死不了!若你不做傻事,凭我的面子,想来也没人敢乱来!至于那暗中鬼鬼祟祟的家伙,一并收拾了便是!”
他斜睨了四周一眼,道:“我本是没啥大志向的一介书生,若非要说有,也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著书立说,也可有人称颂我的名。可惜,都怪命运太无端!我踏遍这鲁国山川,写了本游记,结果他们说我出卖国家地理机密;后来,我见山林中猿猴与人类有许多共同之地,便开始研究古今动物,提出进化论,他们又说我妖言惑众;那好,我不出去了,在家看书,注解历史,无聊写了资本论,又说我策动平民谋反;当我万念俱灰,封笔不写时,却又被好友邀请,非求我给他写个名人传记,书是写完了,却不料那人竟然谋逆,结果被当街问斩,连累我最终也要将这大牢坐穿!哎,人生啊,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他在这牢中生活了几十年,脸庞有些消瘦,或许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皮肤有些惨白,散发出一股败亡的气息。”世间勾心斗角、鬼魅伎俩我熟悉的很,生生死死我也看得多了,只有到了这里,你才会发现这世间真有一片净土。小伙子,听我的劝,要想好好活着,就别想着去外面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陈久望着眼前的书生意气颇重的老者,斟酌话语道:”先生真想我自囚于此?”
他一路厮杀到如今地位,从来信奉的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自然不会将性命轻易交予他人!先不说老者把这一切看的过分理想,即便他真能给自己一个安稳的下半生,他也绝对不会平白接受人家的施舍!
真正的生命与自由,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东方先生见到陈久那股坚决的豪雄意气,不由摇了摇头,“痴儿!痴儿!”
他一屁股在陈久旁边坐下,顿了一下,还是劝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可要想清楚了。”
陈久望着眼前的老人深邃的眼神,一如自己当年的那位老师。
那时的教室里窗明几净,如血的残照从屋外投射进来,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甬道上留下光斑,铺就一条岁月的地毯。斑驳的光影里,耄耋之年的老人便从讲台上走下来,像一个走在时光中的老战士,用他略显枯瘦的手轻轻拍打陈久的手背,将心中的某样东西,托付给新的战友。
“小九,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那条路有多难,你我都知道,这你可真想清楚了?”
十几年来,也正是老师当时那欣慰又不舍的眼神一直支撑着他走了下来。
他还记得当日给出的回答:“岁月可回首,未来尚可期。”
而他也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
“岁月可回首,未来尚可期!”东方先生咀嚼着陈久给出的回答,缓缓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想出去,看来我也劝不了你。“老人顿了顿,双眼灼灼望向陈久:“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我平生从来不信他人,更不信命运!”陈默眼神冷静,答道:“所以,这个赌,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
老者摇摇头,道:”年轻人,意气用事可不好,拒绝的话语,至少得等我把赌约讲明你再说吧!“
“哦?”陈久适时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者微微一笑,缓缓竖起一根手指,摇晃着继续道:“一个时辰!若连这都撑不过,就不用想着逃出去了!”
“一个时辰?”
“对!咱就赌你的命!”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循循善诱:“我赌你活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