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书里写的那样——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石桥巷一座不算豪华的酒楼内,一个白面书生摇头晃脑的吟哦着。
“又在编了,说得就跟你见过似的。”这书生显是常客,没念两句当即就遭了邻桌之人嗤笑。
“我自是见过!”书生红了脸。
“那你说说看,那仙子是高是矮?脸盘是尖是圆?语调是粗是细?”
“是……是我祖上亲眼所见,才亲口传了下来。”书生忿忿道:“尔等凡夫,岂能有此机缘!”
“只怕你祖上见的不是仙子,而是邻街豆腐西施的太-祖母罢。”
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书生气得直摇头,亵渎仙子亵渎仙子的嘟囔个不住,就连酒楼掌柜都笑了。
这书生屡第不中,只认作是自己怀才不遇,时常来酒楼喝个闷酒,也亏他家里小有薄产,娘子又贤惠,竟也由着他这般整日家游手好闲。
他却有个毛病,喝上一执壶就必醉,醉了却也不撒酒疯,就只爱翻来覆去说他祖上在清阳山中见过仙子,仙子如何风姿脱俗,又是如何望着他祖辈一笑便隐去了,先时人们还听个有趣,听久了便就无聊起来,时常把些话来打趣他,他倒只会抱怨个不住,并不与人争执口角,隔天酒醒了,照例还遇人便斯文招呼,因此此间的常客们倒也觉得他脾气和软,虽是会打趣他,却并不会玩笑太过。
听见书生又叫着小二叫上酒,掌柜一笑,拿个酒壶灌了壶茶,小二笑嘻嘻的接过给送了过去,却被书生拽了不许走:“你……你信不信我祖上见过仙子……”
“信,信,哎哟这位爷,小的自是信的。”小二赶忙赔笑道:“想那清阳山,终年华翠,山腰云遮雾罩的,从没人上到过山顶,想来上边自是住着仙子的。”说着赶紧给他斟了一杯壶里的茶水。
书生这才松了手,晕乎乎的拿过杯抿了一口,摇头道:“你们这里的酒,总是第一壶的味道最好……”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药铺内,明炎听着隔壁酒楼的喧哗笑闹声,只是一笑,向药铺掌柜道:“此次紫苑和石上柏倒是极好,还请掌柜下次若见有好的杜仲、附子、盘龙参一类,便替我留下。”
“放心,放心,您是老主顾,但凡遇到好的温补气血的养身药品必是拣出尖儿来给您收着的。”药铺掌柜笑着说,忽的又一拍额头,道:“瞧我,险些忘了——前次选货有一株赤灵芝,品相倒是难得,您可要看看?”
虽是询问,却熟知客人脾性,不待应答便反身从柜中小心取出一个锦盒,当面打开,里面果是一株赤红灵芝,品相完整,色泽光洁,处理得极为干净。
明炎取出看了看,点头道:“此物也还罢了,那便劳烦一并会账吧。”
等亲自送客人出门上了马车,掌柜回来收好银票,心里乐滋滋的,一眼瞧见个小伙计倚在门后打盹都不曾责骂。
马车粼粼出了县城,行了许久路上已行人渐少,相貌平平的车夫一提缰,辕马便偏了头,驾着车辆离了大路转入一条小道,再过个几弯,又是一转,行入一片偏僻的荒林中静静的停住了。
明炎掀帘下了马车,屈指在车辕上轻轻一叩,整架车辆,连车带马,同着那名相貌普通的车夫一起,顿时如水面投石般泛起一片波澜,转瞬间已是凭空消散化为虚无,就连地上的车辙痕迹都一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