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铁脸色惨白,乱发披散,盖住了左边的眼睛,但神情还算镇定,细心看去,他嘴角上甚至有一抹笑意,若有若无,时隐时现。
等到残局收拾定当,永安帮帮众四散,萧瑜才溜下墙头,悄悄离开。他先去北墙那边察看,见并无人影,料想是万伯已安然离去。
他不敢再去西郊跟万伯碰头,唯恐再有意外,便直接回到家中。
却见房中灯火昏黄,单伯趴在桌子上已然睡了。桌上杯盘狼藉,一片杂乱,显见是饶中和老莫两人离去之后,单伯便没有收拾桌子,重又就着酱豆剩菜,独酌独饮,一直喝到深夜。
萧瑜叫了两声,见他没有回应,便要将他抱起,放到卧室的床上,却见单伯忽地啊的一声,睁眼醒来。
他似是神情振奋,情绪特别高涨,道:“萧瑜,你回来了,连着两夜一天没有回家,我可着实担心。有件喜事,我要告诉你。”
萧瑜看他喜不自胜的模样,心中难过,暗道梅姨惨死,尸骨未寒,小铁被人抓走,生死未卜,又能有什么喜事呢?你真的是毫不顾念旧情,将宅子和菜园卖给了周员外抵债吗?
单伯欲言又止,道:“险些忘了,萧瑜,这杯酒你可要喝了。”从桌上的酒坛里倒出一碗酒来。
这酒坛釉质光亮,色泽鲜明,倒与他平常喝的廉价酒不太一样。
萧瑜心中难受,也不问是何缘由,端起酒碗,仰头便灌了下去。
他过惯了苦日子,甘守清贫,虽然已经长到了十五岁,算是半个劳力了,每天都看到单伯酩酊大醉,自己却从来没有喝过,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饮酒。
但觉入口灼烧,一股火辣辣的痛感从舌尖流到喉咙,再蜿蜒流到肚中,肚中便如突然起火,火势熊熊,来回翻腾。
他只感难喝无比,被呛得连声咳嗽,而后泪流满面。
单伯笑道:“慢着点,慢着点,这孩子,头一次喝酒,看把你馋的。”
他在萧瑜的对面坐下,抬手捋过颏下清疏长须,便开始讲述起来。看他滔滔不绝,兴致高涨,萧瑜却感头昏脑涨,眼前的身影不住晃动,耳中只听到他说的头前几句话:“我们还过债了,萧瑜,你再也不用上街行窃……”
萧瑜迷迷糊糊间想到:“万伯说得不错,我去偷钱还债,单伯是知道的,他只是假装不知……”
接着便不省人事,噩梦连连。
次日醒转,萧瑜头疼欲裂,刚站起身来,便被单伯拉着,坐到了门口的一辆马车里,一阵颠簸,去到了周家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