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神志不清了罢，”以诺揣测道，“沉陷在太古的诅咒之中，无法摆脱。”

“谁对她下了如此恶毒的诅咒？”

“要说是谁的话，那也是她自己。巫术的能量来源于事物的真名，要追溯到太古时期，那时的万事万物便以其本身真正的名字被称呼。那是造物主的语言，也就是创造了万事万物的语言。世界总是有一套平衡万事万物的法则，无法平衡的事物是不会被允许长久存在的。支配如此强大的力量怎会不付出代价？人类内心的黑暗面在这一过程中会经受巨大的蛊惑。”

“哪种黑暗面？”

“对无穷尽的力量的永恒追寻。在研究巫术的过程中丧失心智的人不在少数，自古以来有太多贤者达人和王侯将相被太古的力量所蛊惑，因而引发灾难的例子。在距今不是很远的年代，布尔王国就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并造成了莫大的悲剧。”

“您也使用过巫术罢，您受过蛊惑吗？”

“有时我在咏唱真言的过程中会听到喃喃细语，每当那种声音出现时，心中难免会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冲动。”

“那是怎样的一种喃喃细语？”

“就像是在言说整个宇宙中最高深莫测的秘密，即使你不能理解它的含义，内心也照样会激起涟漪。”

“您是怎样克服它的？”

“我不知该如何克服，因为我从未经历过足以使我精神错乱的蛊惑。我对巫术的态度总是适可而止，从未过分探究，对它过度探究必然致使堕落。”这时呼啸的风声差不多大到了足以掩盖一定的声响。“现在听听我的计划吧……”

行动迅速展开，斯坦福·韦尔藏到洞口附近堆砌的垃圾后面，以诺负责吸引巫女注意力，并最终将其控制，而碧翠丝则肩负把她引出来的重任。

以诺埋下一颗橡果，轻声吟诵咒语，嫩芽破壳而出，根须扎进土里……

碧翠丝时机把握得很准，橡树长得足够大时，女巫也咒骂着步出山洞。她看见橡树后大吃一惊，靠近碰触了一下树干后又警觉地把手收回。以诺无声无息地将她束缚，她察觉到时已为时已晚。

他在她面前现身，轻声呼唤：“安妮斯。”

看见他后，她变得异常不安，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她龇出残破不堪的黑牙齿，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告诉她：“你叫安妮斯，你曾在世上最古老的巫学院里学习不可思议的知识。”

她抱住并摇晃脑袋，脸上刻满深深的苦楚。

或许在她灵魂深处还残留着一点过去的记忆，但太古的诅咒却使她无法记起完整的自己。

她似乎忽然找回了理性，面孔严肃地说：“无穷无尽的黑暗……”而后又抓狂起来。

她表现出的兽性从何而来？以诺所见过的每一个被太古力量所蛊惑的人都没有变成这副模样。

……难不成她让自己的身体成为了连接不同世界的大门？并导致魔鬼的一部分进入其中？这就能解释她的皮肤变成暗蓝色的原因了罢。黑暗真的马上就会像大魔法时代那样再次席卷而来吗？俄巴底亚究竟看到了多少？他留下的线索实在太渺茫。为什么不肯多透露些消息，好让世人做好充分的准备？按照你的预言，人类有可能成为被支配者，或者被灭绝吗？

事情的真相究竟怎样，他可能永远也无从得知。人类是十分渺小事物，不可能完全认清这个世界，只能在有限的智识内不断地去推测所谓的真相。他握住她的肩膀并摇晃起来，“安妮斯，清醒过来，告诉我你是否看见过什么无比可怖的事物？”

她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以诺想让她安下心来，于是还她自由之身，可她却掏出匕首刺向他的胸膛。匕首淬了毒，他很快便感受到不同于割伤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安妮斯愣了一下，匕首落地，看来是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以诺倚靠着树，净化体内毒素，既为这个女人感到悲伤，又对未来充满恐惧。

其实他一直清楚，就算黑暗恒久远离了凡间，和平也不会永驻。

等人们忘记了绝望的滋味、厌腻了平静的生活后，一切悲惨都将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