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票根,韩庆余的手指头冻得通红。姐姐进来之后一言不发,一个劲儿地往里面走,他也不敢问,也不敢喊停。只能边走也瞄旁边的旋转木马,上面坐了不少大人呢。
记得镇上二月十五唱庙会的时候,他每次站在旁边看都会傻笑,那些骑木马的小孩好高兴啊,脸上神采奕奕会放光一样。还有大摆捶,从竖直可以悠到横起来,坐在上面的人一阵阵惊呼尖叫勾得底下的看客跃跃欲试……
“哎呀!”他好像撞到人了,扳正脑袋,“姐!怎……怎么突然停下?”
“看你眼珠子和魂儿都要飘到木马上了,一个七尺男儿想坐旋转木马?”
“没有,没有,我只是……”
“走,七尺男儿就得坐坐旋转木马,凭什么不能坐?”韩庆文拉着还在凌乱中的弟弟站在了围栏处,“咱们等下一轮。”
韩庆余突然羞涩起来,晃晃韩庆文的胳膊,低声道:“姐,咱们换一个吧?这个……太像女生和小孩玩的了。”
“怕什么?人家又没规定,你倒是给自己圈不少条条框框,绊倒自己咋整?”韩庆文抬高了嗓门说道,她心中的郁闷这才算散去。
“哦。”他乖乖应下。他是想骑的,不过是怕人指点笑话,现在让姐一说,倒也放开了,反正这儿也没人认识他们。
“走,你要挑哪个?”
韩庆余微睁大眼睛,指着一匹通身白色的道:“我骑白色的!”
韩庆文笑笑,“那我跟你并行。”
两人抢先骑了上去,神情都颇为得意,笑嘻嘻的看着其他人慢慢坐好。音乐响起,木马一高一低的开始转起来。
韩庆余认真坐稳,转头看一眼场外围观的人,脸上不自觉的溢上欢喜。曾经只能围观的自己终于变成了马背上的那个,可惜已不是少年,开心和喜悦变得短暂且容易被覆盖了。
也许下马转身之后,就被另外的东西吸引,做不到小时候一直守在场外做看客的专一了。
小时候吃一颗糖很甜,会时时盼着再吃到一次。现在吃了这种,嗯,不错,还想尝尝别的。
“韩庆余!”韩庆文在音乐声中突然大喊弟弟的名字。
他以为她有事要讲,便歪着头探过身问:“怎么了?”
“你开心吗?喜欢吗?”她用更大的声音问道,全然不在乎别人好奇的探究目光。
韩庆余认真的看向姐姐,本要大声回答的气势瞬间被她身后的目光吓退,略微羞赧的点头“嗯”了一声。谢谢你啊,让我体会童年的愿望。
韩庆文咯咯笑着,像一个玩疯的孩子,尖叫着一点一点找补回自己的从前。
自己小时候……是圈在牢笼里的雏鸟,没有小伙伴,有的只是院墙里的地和天。就算出门,也是很近的距离,近到妈在院里喊一声她立刻能听到回应。
童年啊,她根本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子。后院与自己同岁的女儿被人拐走了,当时她与她正在一起玩泥巴。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陌生男人说要带她们买糖去,她比较怕生不敢上前,而她又一惯霸道,抹了她一脸的泥巴,灿烂得意的笑着坐上了自行车。
她当时好像是哭了,那男人还轻声细语的安慰她,说过会儿再来接她。后坐的女孩捶着车座催着男人快走,自行车响着清脆的铃走远了。
她再也没见过她,妈将她带回家去好一通抱头痛哭,自此之后,她就极少出门,学校家里一直两点一线。后来再大一点儿,后院的家里添了一位小弟弟,那位母亲抱着去她家串过门,脸上的细纹里都是笑意和疼爱。
她见过她失去女儿之时的撕心裂肺痛苦不堪,可不过两三年的时间那个丢失的女儿就有了替代品,她好像被忘记了,很少有人再提起。她也隐隐害怕,自己有天会不会也被替代,不再是爹妈眼里的乖女儿?所以她听话乖巧,认真学习……
可是啊,她现在都记得那张脸,仍然是稚气的霸道和得意。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