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仁和医院,精神科。
“没检查出什么大问题,回去少点胡思乱想,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医生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精神科也是很忙的,没时间倾听病人鸡毛蒜皮的小事。
“医生,真的不用开药吗?”齐乐天坐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睛里遍布血丝,肿胀的眼袋,深深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跟国宝有那么几分相似。
医生只是挥了挥手。下一个患者早已走进病房,等得心焦心燥,眼神中多有不善。
齐乐天站起来,道了声谢,转身出门。
虽说检查不出个结果,可知道自己并无问题,也算是安下心来。数日以来的噩梦,让他疲惫不堪,可一想起自己欠下的学费,他咬了咬牙,蹬上自行车,向着公司而去。
不过,在他看不到的背后,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已经别在了书包上。
办公室内。
“小天,回来了?”看着多少有些形销骨立的齐乐天,杨烨皱了皱眉:“医生有说什么吗?”
“医生说没问题,只是让我少点胡思乱想。”齐乐天伸了个懒腰,压低了声音:“开始干活吧,不然主管那夯货,又得碎碎念了。”
都说心宽体胖,可那肥头大耳的主管,偏生长了一副针尖般的小心眼。就是在平常,也没给过他们这些实习生好脸色,如今齐乐天精神不佳,请了个假,再搞出点什么幺蛾子,不得被骂的狗血淋头!
“也是也是。”杨烨点了点头。
可当他偏过头时,齐乐天已经躺在了桌面上,一动不动了。
“这小子。”杨烨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文件堆起来,挡在他的左边。
至少这样,能挡一下那刻薄主管的视线。
困倦如同潮水,击垮了齐乐天的神智,却没能击垮那缠绕了整整一周的噩梦。一阵轻微的诵经声,出现在齐乐天的耳边。
“又来!”齐乐天虽然人在梦中,但对那诵经声,几乎是本能地厌恶起来。
这诵经声,初时极微小,细如蚊蚋,根本不会影响人的睡眠。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细小的诵经声,就开始变得浩大起来,如同一整座寺庙的僧人,围在你的身周,对你献上最虔诚的祈求。其声音之浩大,意境之悲凉,前所未见。
一开始,齐乐天醒来时,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
这诵经之声,实在是太过悲伤,好似汇集了人生中所有的苦楚。
可这些,感动得一时,感不动一世。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承受了多大的悲伤,多深切的冤屈,找我没什么用!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一个自幼便没了父母的孤儿,就算是菩萨,那也是过河的泥菩萨!我自身难保,帮不了你,只是求求你……
“不要再来烦我!”几乎是嘶吼出声,齐乐天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根通天彻地的棒子。
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个梦境。
这是一处庙宇,天顶破漏,梁柱倾颓,那威武不屈的护教金刚,法力无边的佛陀菩萨,不知为何全数破破烂烂,不是掉了脑袋,就是四肢残缺,只余下正中央一尊金身大佛尚保持了完整,双手合十。
只不过,金漆斑驳的它,看起来也不那么神圣。
那让齐乐天困扰了足足一周的诵经声,便从这尊掉漆的大佛身上传开,散在空旷的庙宇中,萦绕不绝。
“就是你,让我这一个星期以来,都睡不了一个好觉吗!”不知从何而来的胆气,齐乐天举起手中的棒子,指着那掉漆大佛的鼻子:“是你吗!”
对着佛像问问题,从来不会得到答案。
只是那传遍他脑海的诵经声,从悲凉化作愤怒。
即使听不清那经文的意义,齐乐天也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那些诵经者对自己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