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意低头扯了扯嘴角,道:“声乐喧闹,臣女出来寻些清净罢了。”
赵晴若走上前,看了看那只花灯。
“喜欢清静,想必林小姐也是个安顺的性子。”
林织意看着眼前的秦王妃,实在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来和自己说话。但是眼前人端庄从容的举止言谈,又让人生不出疏远之意。
“林小姐,好像已经及笄了吧?”
林织意听赵晴若问道,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转了转,回道:“臣女已经十六了。”
“虽然家中母亲去得早,但是父亲管得严,所以平时不常出来,王妃不清楚臣女的年龄也是自然。”
林织意回完话,又特意加了这一句,言明了林侍郎对她的管教。
赵晴若听着,唇边的笑意深了些。她才刚问了一句年纪,这位林小姐便反应了过来,当真是个聪敏的性子。
“听说林小姐的弟弟在范将军手下当职。我兄长和范将军向来交好,上一次统练见了林公子,还向王爷提了呢。”
赵晴若侧身看着林织意,道:“林小姐母亲早逝,想来对这个弟弟也是极为上心的。说来我家兄长从来喜武善战,也不在乎自己的成家之事,我这个妹妹,也分外忧心。”
林织意看了看赵晴若的笑,垂下眼,手中紧紧攥着帕子,没有接话。
秦王妃的意思莫不是……
“太后娘娘怕是要寻我了,我便先走了。”赵晴若倒是没急着等林织意的回答,而是主动开口离开。
她主动和林织意说这样一番话,便是知晓她如此家境,定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方才一看,当真如此。
不过既然人家这样谨慎,她也不好将话说开,反而会落了姑娘家的颜面。这件事点到为止即可,往后真正上门,想来也能顺利一些。
林织意见秦王妃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可转念想起这位秦王妃方才的话,脸上不禁染了些绯红之色。
赵将军,她也听弟弟提起过,身手非凡,为人真诚,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儿。
虽然赵家被削了藩王之位,但是如今也仍是朝中重臣,而且赵家的朝云郡主如今是秦王妃,往后,更是贵不可言。
这样的人儿,她算是高攀了吧……
但是想起方才秦王妃对着自己那温柔的笑,林织意脸上的羞意更胜。
那样的人儿都能主动和自己说,那自己定是当得起这份看重的。
……
灯火未眠,宴席已歇。
赵晴若本想和赵辰说一说林家小姐的事。但是待她去寻时,自家哥哥已经和范将军还有江统领醉在了一处。
如今大局安稳,边疆平定,军权会手,祁谨也甚是欣喜。祁政陪着,纵然酒量有千杯之量,也难免醉了。
“王爷伤才刚好,燕铭怎么也不劝着一些?”
秦王府从宫中驶回王府的马车上,赵晴若一边拿着帕子给祁政擦头,一边轻轻蹙着眉道。
祁政的脸上微红,眼底带着醉意,眯着眼看人时,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疏远凌厉,多了些洒脱爽朗。
“今日是喝多了些。”
祁政待赵晴若说完,抬手拉住赵晴若的手,放在手里握着。
“辛苦朝云了。”
赵晴若听着他这一声带着酒意的朝云,不知怎么心好似被戳了一下,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
“今儿陪琬儿放灯时,妾身本来想喊王爷的。看来要等到明年了。”
放灯……祁政倒是知道这个习俗。“听说京中朱雀街办了盛大的灯会,京城里的百姓都在那儿赏景放灯。”
“是。”赵晴若浅笑着应道:“妾身听太后娘娘说过。今儿出府采办的侍卫也说,那儿很是热闹。”
祁政看着赵晴若唇边的笑,醉眼微眯,突然起身往马车帘外吩咐道:“燕铭,去朱雀街。”
“王爷?”赵晴若有些诧异。车外的燕铭却是应了一声,听话地调转了马车。
“王爷,现在已经很晚了。”赵晴若见状,心中升起一丝欣喜,但还是劝了一句。
“上元夜,灯火不眠,便都不算晚。”祁政缓缓说道,手里紧紧握着赵晴若的手。
王爷大概真是醉了吧。赵晴若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王府的车马停在了朱雀桥边,隐在灯火之中。
千灯共燃,京城朱雀桥的上空已然飘起了数盏明灯,摇摇晃晃地升入云中。桥上桥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灯下笑着闹着。这是人间烟火,是红尘喜乐,是赵晴若不曾见过的美景。
赵晴若掀起车窗的帘子,透过车窗往外看,将那些灯火都装进了眼里。
而祁政则是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倒映在她眼眸中的灯火。醉意朦胧,记忆被佳人眼底的光亮唤起,点明了尘封在心底的那只灯笼。
当初,自己该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小丫头,会站在自己身边。
“朝云。”祁政轻轻开口唤赵晴若,道:“若是喜欢,我让燕铭去买一只灯笼回来。”
赵晴若闻声回头,对上了祁政的目光。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年在宫中摔碎的那只灯笼。
灯笼的光争不过明月。可如今,她已算是明月了。
赵晴若看着祁政,轻轻摇了摇头,唇边带着浅浅的笑。
“我在这里看着,便好。”
固然依然向往,但是有些东西,留在向往中便好。她已经离了这么远,便再也融不进去这人潮了。
“王爷,我乏了,回府吧。”赵晴若放下车帘,对祁政说道,语气里带了一丝平素不曾有的娇柔。
祁政颔首,向燕铭吩咐了一句,然后朝前伸手,微微张开臂膀。
赵晴若稍稍一愣,将自己的手搭上,轻轻靠进了祁政的怀中。
她闻着祁政身上的酒香,想着今夜看见的灯火。
自己怕是,也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