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冒险者队伍，二线的冒险者队伍。消灭使徒与他们关系不大，GBL教存亡与他们更是无所谓。

消灭使徒，他们没有条件。GBL教存亡，他们没有动机。

我管不了的事情，去管他干什么？不能让我填饱肚子的事情，去理他干什么？

大部分冒险家队伍，甚至大部分阿拉德人，都有这样的认知。

他们短见，看不到罗特斯一旦恢复全盛会是什么样的灾难；他们也不短见，深刻明白不解决维持生存的基本问题，今天死了，后天的事与他们也不会有关系。

任何人都最在意他们最关系最实在的问题。现在一个二线队伍来了，那就是扎卡鲁塔在哪儿的问题。

“如果是顶级的冒险家队伍，大概不会这么说。”

教长听到有教徒为他争辩。

但教长不会这么想。

正是一个二线的，天帷巨兽此刻最活跃最普遍的群体，才会误打误撞与他们接触。

阿拉德没有概率论，但教长却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一个箱子装了九个红球跟一个白球，摸到红球的概率肯定是比白球大的，绝不会是什么二分之一。

教长不是唯一的聪明人。GBL教众之中也有其他人理解这一点，正如刚刚为他辩解的那一位。

但理解了，不代表能够接受。

GBL教徒情感上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有人不以其使命为使命，不以其存亡为存亡。

无法接受有人不先为GBL教想，而先为他们自己想。

无法接受有人不问他们设想的，而问了之外的。

这是偏执。

这是独夫。

这是心魔。

教长知道。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罗特斯的影响潜移默化，教众受他蛊惑，思维已经僵化，陷入一个定式，陷入一个极简单的循环。

当外在个体与本体发生接触：

他是否同意我？

→同意。他应该服从我。

→不同意。我是否能说服他？

→能。他应该服从我。

→不能。他应该被毁灭。

加入下一个外在个体。

循环继续。

我的同胞们……或许我只有向禁书求助了……

冰冷坚硬的深蓝面具阻隔了教长悲悯的目光。面具与衣袍只有薄薄一层，真正将两者分割的，是名为不理解的天堑。

教长从未觉得以往亲如一家的教众距离如此遥远过。所有人都在面前，幸存者都在面前，愿意与罗特斯博斗至死的人就在面前，然而——他无法敞开心扉，只能作为孤独的求道者。

是罗特斯，都是罗特斯，只要消灭了罗特斯……

死灰一般的心脏忽然燃起了一缕火焰，幽幽蓝芒从面具上的复眼流出。

“教长大人。我相信您。”

坚冰被打破了，一个小女孩跨过天堑，来到教长身边。

“奥菲利亚……”

是了，还有奥菲利亚，唯有奥菲利亚，唯有奥菲利亚?伊兰贝斯，唯有教祖莱斯利的后裔奥菲利亚。

她必须活着，她必须离开！

“同胞们。”教长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愈演愈烈的争论。“你们的意见，非常正确。”

“教长！”小教徒在身旁看着他。

“亲爱的奥菲利亚。”教长低声说道。“我意已决。”

底下，血衣教徒们昂起首来。复眼勾牙的面具连成一片，就像是罗特斯来了。

赤红与蔚蓝的的幽光涌出复眼，在地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