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啊?听说过,离这里怕有六七十里地吧?”寒香显然没有去过凤凰城,随后又说道:“不对呀,听陈公子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在下的确不是本地人,是……是来此有些公干。六七十里不算远吧?”陈文祺希翼地说道,他怕寒香嫌路远不答应。
“我去跟婆婆说说看。”寒香说罢,起身来到茅屋外,与白发婆婆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又回到屋内,向陈文祺说道:“婆婆答应我去传讯,但不许我透露你在何处。要不要去?”
陈文祺道:“要去,只要家里人知道我的消息就行。”
“那好吧,明天我早点动身,来去一天准行。”
“能否请姑娘现在就去?多日没有我的音讯,家里人肯定急坏了。”陈文祺恳求似地说道。
“看不出你这人性子挺急啊。不过现在动身没法返回呢。”寒香嗔道。
陈文祺指指床边的“画影剑”,对寒香说道:“你将这把剑带去,若守城门的士兵不让你进城,你就让他们将此剑送去总兵府呈给夏总兵,夏总兵见到此剑,定会安排你在驿馆歇息,明日他会送你回来的。”
“哟,公子是官府的人啊?我可……可……”寒香似乎对官府有些顾忌,一时有些犹豫。
“寒香姑娘,我虽是官府中人,可也是个好人啊。而且,夏总兵也是一个好人,姑娘见着他就知道了。”
“那……好吧。”寒香迟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不行,香儿,明天你还是自己回来,不要官兵送你,明白吗?”白发婆婆在屋外说道,看来他们的对话婆婆听得一清二楚。
“知道了,婆婆。那我现在就走?”寒香问道。
“去吧。免得他家人着急。”
陈文祺听了好生狐疑,这婆婆一忽儿冷若冰霜,一忽儿又和善可亲,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按下陈文祺在茅舍疗伤不表,单说寒香姑娘拿了“画影剑”上路,约摸走了三四个时辰,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凤凰城外。远远望去,城门口已没有行人进出,她吁了一口气,正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城,忽见路边不远处,有一少女掩面流泪,似是无比伤感。长年跟随白发婆婆一道行医积善,“近朱者赤”,寒香亦是一副侠义心肠。此时见少女伤心哭泣,心里十分不忍,忙走到少女身后,轻抚她的后背,关切地问道:“小妹妹,何事如此悲伤?”
这个少女,正是思念义兄、感物伤怀的沈灵珊。
沈灵珊一见有人“动手动脚”,立即生出无限警惕,本能地向前跨出几步,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及至转身一看,是一个比自己略长几岁的靓丽姑娘,那颗“突突”乱跳的心才稍许平静。
“小妹妹,何事如此悲伤?”寒香又问道。
“我……没什么,突然有点想家了。”沈灵珊掩饰地说道。
“哦,黄昏时看萧条的景色,难免会起思乡之情的。”寒香始知她没有大事,心下释然,温言说道:“小妹妹是住在凤凰城吗?还是早点回城去吧。”说完,就朝城门走去。
沈灵珊看天色渐暗,亦收拾心情,再次望了一眼愈来愈朦胧的官道,跟在寒香的身后,缓步返回。
“过关符牒?”守城士兵一声喝问,惊醒了心事重重的沈灵珊,她抬头一看,原来已到城门口。
“军爷,我没有过关符牒,只有这把宝剑。”
“剑?不行。没有过关符牒任谁也不能进城。”士兵看也不看,断然拒绝。
“画影剑?”沈灵珊惊呼一声,连忙趋身上前,一把抢过寒香手中的宝剑,一看果然是义兄的“画影剑”,她强抑心中的激动,紧张地问道:“这位姐姐,这画影剑从何而来?”
“小妹妹,你怎知道这剑的名字?”寒香大感意外。
“这是我大哥的剑啊。姐姐,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把宝剑的?”沈灵珊的心“噗通、噗通”狂跳,脸上因激动而生起红晕。
“你大哥的剑?”寒香甚是惊诧,忙问道:“你大哥是谁?”
“我大哥名叫陈文祺,你可听说?”沈灵珊愈加紧张。
“咯咯咯……”寒香一听,顿时一阵娇笑。
“这位姐姐,你倒是说话啊,你见过我大哥陈文祺么?”沈灵珊焦急地问道。
寒香止住笑,指着“画影剑”说道:“若非见着陈文祺,我哪来的这把剑?”
沈灵珊喜出望外,一把拽着寒香的手,连连问道:“你在哪里见到我大哥的?我大哥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
寒香“噗嗤”一笑,复又凝重地说道:“你大哥受了重伤。”见沈灵珊着急,连忙转口道:“不过没有性命之忧,现正在我家养伤呢。”
沈灵珊一听,顿时热泪盈眶,也不管与寒香是生是熟,竟伏在她的怀中大放悲声。
寒香轻轻拍着沈灵珊的肩头,说道:“小妹妹,你怎么又哭了?”
沈灵珊抬起头,掏出手绢擦干了眼泪,娇羞地说道:“我没哭。”接着拉住寒香的手道:“姐姐,我们不进城了,走,回家去。”
“现在?不行,有六七十里地呢。再说,婆婆不准姐姐带人回去的。”寒香为难地说道。
沈灵珊玲珑剔透,这等事情难不倒她:“婆婆不准姐姐带人回去,那人就不能暗中跟着姐姐回去?姐姐,你跟我来。”说完,拉着寒香就往城里走。
这几天沈灵珊早出晚归,守门士兵都已知道她是总兵大人的客人,因此也毋需查验号牌,直接放两女进了城。
“小妹妹,你刚才不是说要回家的吗?怎么又进城了?”寒香不解地问道。
沈灵珊得到陈文祺平安的消息,心情大好,见寒香问话,便答道:“姐姐不是说很远吗?而且姐姐走了大半天的路,一定累坏了吧?我们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全其美?怎么两全其美?”
“姐姐别问那么多,到时就知道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沈灵珊与寒香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女孩子之间容易混熟,堪堪来到驿馆门前,两人已熟络得似闺蜜一般。
两人来到驿馆,沈灵珊老远便喊道:“黎大哥、任大哥,我大哥有消息了。”
黎、任正准备明日一早去鄂托克,一听有陈文祺的消息,不禁大喜过望,急忙问道:“公子,陈师弟他在哪里?”
来凤凰城后,沈灵珊便恢复了女儿的装扮,但黎、任二人习惯成自然,一时没有改过口来,故此仍然称她为“杨公子”。他们之间觉得稀松平常,却把寒香闹得百思莫解:明明一个仙姿玉色的红粉佳人,怎的叫她“公子”?其实这是寒香自小僻居深山、读书甚少,不知古时男女皆可称之为“公子”,即便沈灵珊没有女扮男装这码事,也是可以称之为“女公子”的。
沈灵珊拉过寒香,说道:“在她家里。”
“她家?”黎远老成持重,生怕消息不真,质疑道:“就凭她一句话?”
寒香顿时俏脸绯红,一时不知说什么为好。
沈灵珊连忙替她解围:“黎大哥您看,这是大哥的画影剑,如非大哥在她家,即便寒香姐姐拾到这把剑,也不知它是大哥的啊。再说了,寒香姐姐是准备去见夏爷爷的,她为何要骗咱们?”
黎远见到陈文祺的佩剑,又听沈灵珊说的在理,很快打消了疑虑,忙抱拳向寒香赔礼:“黎某口不择言,请寒香姑娘恕罪。”
寒香闻言更是大窘,娇羞地说道:“黎大侠言重了。”
沈灵珊连忙转移话题,对黎远说道:“黎大哥,我与寒香姐姐连夜回家,请您禀报夏爷爷,以免他老人家担心。”
“那怎么行?你两个女孩儿连夜赶路,要是遇见个什么……什么猛兽,那还了得?这样吧,师弟你陪她们先走一步,我去禀报夏总兵,随后就到。”
任思未及答应,寒香急得连连摇手,说道:“不行,不行,婆婆知道我带你们去,要被她骂死的。”
任思笑着说道:“到家后,寒香姑娘先进去,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你婆婆以为我们是暗暗跟踪而至,她不会怪你的。”这话与沈灵珊说的如出一辙,寒香不得不信。而且她私下认为不要人家去探望自己的兄弟,也有些不近情理,故此没再做声。
黎、任在驿馆盘桓多日,与驿丞早已熟识。当下,任思找到驿丞,言明借几匹马用用。驿丞二话不说,领着他们来到马厩,任思牵了一匹高大的黄骠马,又帮沈灵珊和寒香选了两匹稍矮的牝马。
寒香大惭,哪敢伸手去接缰绳?她嚅嗫地说道:“我……不会骑马。”
任思哑然一笑,说道:“都怪我,没想到这一层。”随即商量似的问道:“那么,杨公子与寒香姑娘共乘一骑?”
沈灵珊素手连摇,面有难色:“不成,我一人乘马或可勉强,若是再带一人,可就寸步难行了。任大哥,不如你带寒香姐姐吧。”
任思一听,向寒香偷偷望了一眼,不料寒香正好也望向自己,两人目光一接,立刻窘红了脸颊,赶忙别过头去。
一旁的黎远“哈哈”一笑,说道:“江湖儿女哪有许多避讳?事急从权,寒香姑娘还是上师弟的马罢。”
寒香羞羞答答,在沈灵珊的帮助下,跨上了马背,坐在任思的身后。自小至大,从未与异性有过身体接触,这时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虽然隔着衣衫,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与脉息,双双身子同时一颤,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任思才慢慢回过神来,他感觉到寒香正在极力向后倾斜,想与自己脱离身体的接触,一时不知如何才好。如不抱住自己,马儿奔跑起来,必定要将她摔落下去如让她抱住自己,又未免有些轻薄之嫌。
无奈之中,对黎远说道:“师兄,找根粗一点的绳子给我。”
黎远立时会意,回到房中,找出一根拇指粗的麻绳递给任思,任思接过来捆在腰间,然后对寒香说道:“寒香姑娘,请抓紧我腰间的麻绳,不要松手。”
寒香心头一甜,想道这人倒是心细如发、体贴入微,遂依言双手抓住绳子,避免了肌肤相接的尴尬。
沈灵珊抿嘴一乐,踩着马蹬跨上马背,向任思说道:“任大哥,我们走。”说完双腿一夹,率先冲出马厩,向城外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