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
周峤的脸色很差,眼珠尤其黑,像摸不着底的漩涡,刺激又惊艳。
怪不得,人对险境从来都是趋之若鹜。
不过身处下风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晏唯懂:“我没有。”
周峤盯着她,目光像刀,刺穿她的伪装:“是吗?”
晏唯一点儿也不怕:“是,百分之百。”
气氛越来越尴尬。
两只腕表同时闪了闪,幽绿的微芒显示倒计时,还有四个钟头。
周峤:“不是第一次吧?”
晏唯转转眼珠:“你指的是,哪方面?”
周峤抿唇,从挡风玻璃外劈来的电光明明灭灭,让他的侧脸显得更加森冷,看起来并没有被这个不怀好意的玩笑打动。
晏唯也没有,眼神很凉:“我第一次见到丹是在吉达,她才八岁,在一个石油大亨的家里做童工,被贩卖到那里将近一年。”
当然,这是最委婉的说法。
她低声:“我带着她离开沙特,回到东南亚共花了四年时间,期间她妈妈死在喀土穆,姐姐在阿尔及尔失踪。”
途中,她开始了新专栏,报道这个毫无人性的贩卖团伙。
于是杀机随之而来。
团伙里的几个炮灰尾随她入境希腊时被捕,可惜头目至今都没露出蛛丝马迹,她们的逃亡也并没有得到任何缓和的机会,恐吓愈演愈烈。
这篇专栏没完,威胁就不会结束,死亡像蛆虫一样长进她的骨血里。
可这四年,又有多少女人和孩子葬送在贪婪的罪孽里?
她不能死,比任何人都想活,所以,也不怕。
周峤始终没开口,认真地听她说话,认真地看她。
明明处处被压制,可活得恣意张扬,高高地仰头,不肯屈服。
人是柔软的,骨头倒硬。
他一瞬恍惚,直到掌心被挠了两下——
“能换个姿势,再继续吗?”晏唯动了动身体,看着漆黑的漩涡,“腿麻了。”
这女人!
漩涡里有两条红血丝抖了抖。
周峤将她从桌底下提溜出来,扔进了一边的豆袋里。
是真的扔。
晏唯手忙脚乱地坐直身体,瞪着他:“周先生,从昨天到今天,你敢不敢当回绅士!”
他反唇相讥:“晏小姐,你哪里像淑女?”
剑拔弩张里,吴炜鸿一头撞进来。
大佬打架,他不敢多嘴:“那什么,阿公做了饭,一起,一起吃吗?”
“好啊。”晏唯从豆袋里站起来,扑扑褶了的沙滩裤裙。
窗外倾泻而下的雨把天地倒了个儿,巨大的闪电撕开附近的海面,浪头卷起心跳,然后狠狠砸下去,嗓眼都是冰的。
试图袭击她的人到底在哪里藏身,海滩边的棕榈树后,还是酒店附近的景观丛里?
风浪冲上岸的一瞬,尘归尘,土归土。
水流推出根金属黑条,微弱的光柱陷在泥沙里。
“还有人用激光笔?”吴炜鸿好奇,脸都要贴玻璃上了。
“唰啦——”
窗帘被关死。
吴炜鸿吓一跳:“怎么了,峤哥?”
晏唯回头:“激光伤眼。”
是,是吗?
服务生闻声而来,一面致歉,一面替他们关住所有挡风帘;幽绿的光蛰伏在细腻的纱纹后,温柔又平和。
“等从老岛回来,别再见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