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老妇人又笑了。
这回她又朝小枝迈出一步,嘴角笑纹压平,黑发泛起光泽,微微被遮挡的面孔下,皮肤白皙细腻。她身姿曼妙,成熟得像秋天里爆出浆的果实。
“就和你叫同样的名字吧。”
此时,妇人已经走到小枝面前,声音清脆动人,如黄莺出谷。她抬起手,十指葱白,转眼又变得纤细柔韧,透出豆蔻少女的活力。
“小枝。”
少女咯咯笑道,伸手摸了摸小枝的脸。小枝觉得触感有些粗糙,但刚才看少女的手,分明是柔软滑腻的。
瞬间,小枝意识到,粗糙的不是少女的手,而是她的脸。
她立剑横挥,将面前的少女挡开。
她挥剑时,看见剑身朦朦胧胧地映出一张苍老的面孔,正是最开始老妇人的样子,也是现在她的样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转而又开始佩服自己这么奇诡恐怖的时候,她居然还能记着用景光阴阳诀冒充忘姑。
“谁都会有这一天的。”少女绕着头发,巧笑倩兮,眸光中流动的沉静色彩隐隐与小枝相像,“生,老,病,死。这就是人。”
小枝听见自己用沧桑沙哑的声音回答:“我不想当人了。”
“不行。”少女漫不经心地说,“只有你成为人,这座城才会放你出去。”
小枝用羸弱的手臂挥起剑,意外的是,剑光未受年岁影响,一如既往地寒冷透彻。
一缕蓝芒如冰针般刺向少女,她看起来没有一丝修为,被剑光刺中也毫无反抗之力。
剑光透出她的心口,剑尖沾着的血红色无比清晰。
少女缓缓倒下。
她笑得有些无聊:“你杀我又有什么用呢?”
她躺在血泊中,身子骤然缩小,变作骨瘦伶仃的孩童模样。女孩挣扎着坐起,将胸口的剑拔出来,一边吐血一边朝着小枝笑。
小枝感觉身子又虚弱了几分,回过神来,腰已经佝偻,头发已经花白,张嘴说话时,牙齿间还会漏风。
她心里透出寒意。
眼前这个先古幻境,为何一点也不像之前描述的样子?难道不都是打打杀杀,赢了就成功封禅吗?
她艰难地动了动指尖,喇叭花一弹,从地上飞起,锋锐一如既往。
这让小枝稍松了口气。
剑没有变,那就足够了。
地上血泊中,有着小枝面孔的女孩儿问:“你不想像人一样生老病死吗?”
小枝冷淡点头,她现在唯一比较好移动的就是视线。所幸,视线已经能够指引喇叭花的方向。
剑光由冰针化作细雨,密密麻麻地朝着女孩泼洒过去。
“把我的脸还给我!”小枝道。
女孩依然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她被刺死在地,血流在白石上,对比十分鲜明。
她的身子又缩小了,这次直接变为婴儿大小,嘴里咿咿呀呀,说不出囫囵话。
她拖着满身剑伤的身体,高高兴兴地朝小枝挥手,然后整个人越变越小,由婴儿变成胎儿,最后化作一滩血水,被空荡荡的衣袍盖着。
这一变化结束,小枝身上的老化也结束了。
她松了口气,走上前在女孩儿留下的衣袍里摸索,想找找出城的钥匙。
女孩儿所化的血水里没有钥匙,只有一把锁。一把双蛇盘绕,布满眼睛,正中央用简陋几笔勾勒出负枷人形的银锁。
“我不是说了吗?杀我又有什么用呢……”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小枝抬眼望去,道路尽头走来一个新的,一模一样的耄耋老妇。
“你没有人心,就永远走不出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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