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当晚就过了瓜州。从南京沿江去上海,两三日即到,况且剿匪之事急如星火,所以也就没有在沿途停靠修整。
此时已经入夜,前后两艘夜航船上,灯火寂寂,人声寥寥,除了要守夜的将士外,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浓如墨的夜色中,只有江水不断的拍打着船板,江风吹动风帆的声音。
只是前面那艘船上,于这寂静之中,发出了丁点声响。一个穿着黑色水靠的汉子,顺着绳索,慢慢的从甲板上滑下来,然后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江水中。
落下来以后,那汉子没有着急活动,而隐藏在船身的阴影中,默默地随着江水不断的起伏,似乎是在观察四周的动向和江流的缓急。
十几息之后,确认了周遭一切正常,汉子慢慢的挥动手臂向岸边游去。汉子十分谨慎,每游出去不远,就停下来观察一会,确认无误以后,才继续游。
如此游游停停的,两刻钟之后才在一处滩涂前上了岸,猫着腰继续往前走着,不久就重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大江两岸再度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远处的镇子上传来了几声犬吠,惊起了一大片在林子夜宿的飞鸟。这时在岸边,在江里,才冒出几个脑袋来,互相望了几眼以后,其中一人打了几个手势。
另外两三人得了命令,用牙咬着涂成黑色的匕首,也慢慢的上了岸,顺着先前离去踪迹,隐匿于黑暗中。
……
后面那艘船,顶层的舱室内,狄阳坐在书案后头,捧着一卷《资治通鉴》看得入迷。
寂寥之中,舱室的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一个穿着水靠,浑身湿漉漉的廋高个走了进来。舱室木门的一开一关之间所形成的气流,带动着书案上的油灯一阵摇晃,狄阳抬起头,见到来人,放下书卷,笑道:“有弟,你回来了。”
来的正是张有弟,这个护卫队的第二号入伍的护卫,现在的副队长,经过这半年的锤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连银子都不认识的农家汉了。
护卫队这次带出来二十二个人,也就是正好组成两个鸳鸯阵的人数,由总队长兼第一小队队长铁柱,和副队长兼第三小队队长张有弟带队,另一个副队长兼第二小队队长陈文广守家。
本来狄阳还在发愁这三个正副队长,带谁不带谁,结果一问之下,才知道陈文广不会水,那便只好让他光荣的守家了。
而铁柱和张有弟,都是土生土长的临鱼村人,水性都好得很,虽说到时候未必能打水战,但总归是有备无患。
譬如今晚这次行动,本是在意料之外,但若是不通水性的话,还真没法执行。
张有弟走到书案正前方,立正行礼,说道:“前面那艘船上,于亥时初刻,果然偷偷潜下来一个人。那人泅渡过江,上了岸以后,鬼鬼祟祟的往东边去了。”
有了这个十倍镜,对面的情况简直是尽在掌握,狄阳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问道:“那人身材相貌如何?”
“那人在水里的时候看不清楚,上岸后发现他身材中等,略微偏矮,走路时左臂摆动明显大于右臂,而且有些罗圈腿。”
迅速判断一个人的体貌和行为特点,是狄阳在护卫队的时候,针对几个队长和副队长专门培训过的。一个人的衣饰、容貌这些东西都可以根据需要来改变的,但有些行为习惯却很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