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转换。

此次进入南枫脑海的，又成了另一方景象。

这画面他已经听说过，就在那清水河畔，在村人们要把男孩儿和他母亲抛进水里之时。

母亲那死到临头却爱意深沉的笑容，永远印进了他的记忆。

场景再度切换。

是一处河滩。

旱季的河床水流不多，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水塘。

看男孩儿的这份记忆，应该是在某个水塘。

他在寻找什么。

一条条无辜的鱼被抓住，塞进兜里，偶尔还能依稀听到男孩儿兴奋的笑。

可突然，画面黑了。

有水流灌进耳朵里的声音，紧接着是眼睛、鼻子……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嗡鸣结束，不论是周围黑红色的环境还是这脑中的画面，一切再度回归平常。

南枫睁开眼睛，两道泪水从眼眸中涌出，从他的面颊上淌下。

这眼泪，并不一定属于他。

男孩儿还在他身前，但已经变了模样，浑身散发着乳白色的荧光，表情和肢体都不再僵硬。

南枫知道，这才是他。

“谢谢你。”

男孩儿开了口。

南枫摇了摇头。

“五年前我就死了，抓鱼时被淹死在了这水塘。”

男孩儿侧头一笑。

看得出，他曾是个很开朗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太思念母亲，所以我一直没走，留在了这个地方继续捕鱼。”

“给你们带来不好的回忆，我很抱歉。”

南枫摇了摇头。

毕竟，他不怪他。

“大哥哥，我要走了，谢谢你告诉我什么才是传说中的黄金鱼。”

“死掉这么久，生活又那么单调，我想我也慢慢看破了一点东西。”

“人生是一次次不断告别的旅程，从小到大，我们都在跟过去说再见，跟未来说你好。”

“可是告别的久了，我们习惯了，竟忘记原来陪伴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爸爸走了，也是他不懂什么叫陪伴，什么叫爱。”

“或许我那个时候，应该一直陪着妈妈，不去找什么黄金鱼，我们即使死去，也能死在一起。”

“我这次走后，这份记忆就将彻底消失，随之一同不见的，还有我对妈妈的爱。”

“想想看，还真有点舍不得。”

男孩儿的眼角有泪，他笑着抬手擦了擦。

那种如鲠在喉的痛苦，南枫明白。

“你的记忆不会消失的。”

南枫开了口，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它将永远活在我的脑海里，你的人生，你母亲的人生，还有你们两个人超越生死的亲情，都将在我的世界里，永远存续。”

男孩儿愣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疯子，竟说什么要永远存住别人的记忆。

真的能做到吗？

男孩儿笑了。

“谢谢。”

身影变得更加虚幻，看得出摆渡技能已经激发的差不多了，男孩儿即将被送往地界，开始他下一段的人生。

“大哥哥，你是这五年来唯一一个关心过我的人，我有一件事能求求你吗？”

“好，你尽管说。”

南枫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十个大嘴巴，讲真，他鄙视自己这爱管闲事的心。

“不瞒你说，我有种特殊的力量，我能感觉到我的母亲还没有死，如果有一天你见到她，能不能麻烦你带句话？”

五年前的绝症患者，到现在都没死？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南枫还是点了点头。

最后的执念落地，男孩儿终于可以释怀一笑。

“见到她时麻烦你告诉她，阿良下下辈子，还会做她的儿子。”

说罢，男孩儿的身影浮现出无数荧荧星点，连同他最后的笑容一起，消散于这将明的夜空。

一切，终于平静。

“下辈子，还是她做你的女儿好了。”

南枫自言自语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两腿一软，终于是跌坐在地上。

他口袋里的布娃娃，也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了半个头。

鲁班从胸坠中出现，无奈地看了眼状态极度萎靡的南枫，用力量将他托起。

“你擅自做的主，就应该你自己擦屁股，不过你先别晕，我得恭喜你，那男孩儿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