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难料?”傅修宜眯了眯眼,一双细柳眸中隐隐显出怒意,“尔奴怎敢口出狂言?简直胆大妄为!拖下去,笞责五十!”
“啊?”阶下还在言语的程千毫无预料,就被闻声冲上来的廷卫拖了下去,不一会儿,殿外传来声声鞭笞以及程千的惨叫,程千本就不怎么壮实,这番笞刑下来必是要挫筋断骨。
程千虽然被拉下笞责,但御史们却一个接一个地涌现,各自脸上都挂着英勇就义的神情,徐祎都不禁为他们点头称赞,这才是我等御史风范,这般好人物才值得被历史铭记,御史台的光辉将由他们延续……
高居龙椅之上的傅修宜却是恼了,这一个个的,排着队来讨打,这些家伙真是欠抽。
他冷哼一声,“还有谁有异议,都站出来。”
“哗啦啦”出列了二十多人,几近所有的御史,当中还有些六部主事,连一些毫无干系的属员都站了出来,比如京兆卫戍属官,声称白云观太小了,恐怕拥堵。
徐祎望着圣上脸上阴晴不定,正在思索要不要好言劝劝圣上,哪成想龙椅上的至尊突然发话了,“好,好,好,不愧都是朕的好臣子。”
傅修宜咬牙切齿,“给朕把这些好臣子统统拖下去,一个个杖刑八十!”
百官哗然,全打?没错,全都打。
拱卫殿外的廷卫们闻言全数出动,摁住一个便往殿外拖,凡是拖出大殿的直接摁在一旁的青砖上杖责,一时间哭号满天,鲜血浸染。
徐祎瞧见内阁几位纹丝不动,一咬牙走了出来。
“陛下,诸臣也是为了陛下考虑啊!您……”
话未说完,一叠奏折正中徐祎脸上,砸得他官帽落地,眼冒金星,口鼻出血,颇是狼狈。他呆呆地抬起头,只见圣上面色冰冷,道“御史的日子怕是过得太舒坦了,尔为御史大夫定负其责,加罚四十!”
徐祎霎时魂飞魄散,这些棍下来,自己这条命今天也就算交代在这儿了。
正当徐祎要被廷卫架出殿门时,传来一道声音,“父皇,不可!”
众人望去,少年侍立御座跟前,金乌镂龙服上缀走花银莲瓣,脚踩浮蓝双缂丝云履,一条明珠晚白腰带束得少年风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凤眸,浅浅弯过,却含着几分灿然星光,惹人不禁多看两眼,却怕摄走了那份,这般俊秀耀人的自是南朝太子——傅琅。
“父皇温德誉满,祈福大典本是乐事,不必为此忧扰,自扫雅兴。”
傅修宜闻言,阴沉的脸色稍稍平和了些,他傲凌众臣,百官哑然,四位辅相也是老神在在,此般状况下无人再敢多嘴,生怕下一个被拖出大殿的会是自己。
“朕乃一国之君,朕说行大典便行大典,朕说在白云观就在白云观,尔等何故咄咄不休?”
“此事就这般定下了,若再让朕感心烦,便杖责至死!”
众臣噤声,纷纷将目光投到四位辅相身上,三辅李昌林和四辅杨奇皆是一缩脖子,往后齐齐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一直旁观的次辅凌成志竟上前一步,手持白玉笏板,一脸肃然。众僚都打心底敬佩他,平日里不是都说人家尸位素餐,胆小怕事吗?一到如此非常时刻不还得人家出马?这人啊,当真不可貌看。
傅修宜原本缓和回来的面色又是一沉,“凌卿还有话说?”
凌成志傲骨一峥,朗声道,“陛下果真圣明,依臣之见,那白云观道风腾上,想必是祈福极上佳之所……”
“好了,朕知道卿之心意了。”傅修宜有些哭笑不得,“既然如此,就由礼部修订大典事宜吧。”
“喏。”凌成志在众同僚无尽的暗地唾骂中施施然拂袖归列。
太子傅琅望向不远处的老师,也是当朝首辅裴东阳,后者整个早朝一言不发,实在不像平常所为。以裴东阳的威赫,无论是百官,还是高居在上的皇帝都不得不卖几分情面,绝不会有今日的对立。可裴东阳偏偏就站在那,闭目神游,难不成老师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谁也没想到此时的裴东阳极是感激伍淮,有的时候,说不清楚倒还不如不说,这次大典不如就由着陛下去吧,不过自己待会还是得去慰问慰问自己的那些倒霉同僚们,免得他们心塞抑郁。唉,估摸还得多准备些伤痛药。
这般折腾下来,祈福大典终是落于京都东南的白云观中。
祈众生福,以佑我朝,太平盛世。
祈一生福,以佑所念,喜乐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