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好困,拼命抓着手中的钢笔告诉自己不要睡过去。眼睛开始控制不住地一点点闭上,意识开始模糊,消散,周围人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世界彻底安静,钢笔直直掉到地上,滚了几圈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铃响了,老师还在滔滔不绝。
下面的学生不耐烦地在座位上动来动去,敲桌子剁脚的声音时而有之,无论是什么阶段的学生,无外乎都不喜欢拖堂的老师。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老师扶了一下他的黑框眼镜,合上教材,宣布下课。
教室很快空了。
“走走走,吃饭去,可饿死我了。”金木拉着易文文的袖子向外走。
“我也饿了,咱们中午吃什么呀。”易文文收拾东西,她并没有很着急的样子,不管老师拖堂多久,她都认认真真地抄笔记。
她们两个向门口走,出门前易文文忽地看到教室最后一排的人影,她止住了脚步。
“我们要不要叫她一起。”易文文向着最后一排的位置对金木说。
“你管她干什么呀,人家都会不理你,我们就别赶着向上凑了,找不痛快。”金木撇撇嘴,很不乐意。
“还是叫一下,总归是一个宿舍的。”
“就你热心肠,我在门口等你,你去吧,我可不去。”
“好。”
易文文走向最后一排,坐在窗边的人脸朝着窗外,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呼吸很浅,鼻翼轻轻翕动。像一个睡美人一样,安安静静。
易文文突然有点不忍心叫醒她,她走近睡着的人,轻轻地在她耳边唤她。
“许隐,许隐,下课了。”
睡着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许隐,起来了,太凉了这样睡着会感冒的。”易文文终究是伸出手去推她的手臂,别在耳朵后面的头发被晃下来,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连带着遮住了她的眼睛。
“许隐,许隐。”
睡着的少女醒了,睡觉后的右脸颊被压得红红的,刘海有几撮向上翘着。眼眶里装着泪珠,模糊了视线。
“有什么事吗?”许隐侧头问易文文。她的眼睛深不见底,这样直直地看着易文文,好像要把她看穿了一样。
“该吃饭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易文文躲开许隐的目光,向后退了一步。
“谢谢了,我不去。”许隐把头发捋到耳朵后,还是照着原来的方向,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又睡了过去。
易文文看着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放慢了脚步,走出了教室。
“我说吧,她不和我们一起的,说了你也不信,还好心去叫。”金木看着易文文一个人从教室出来,就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她每天这么睡觉,也不行啊。”易文文还是觉得不解。
“人家特立独行,财大气粗,还用得着你去担心。”金木向外走,想着午餐吃什么。
“我们还是多关心她,她不像是一个坏人,只是不爱说话。”易文文信她的感觉。
“好人坏人你看得出来?”金木冷笑,“别瞎想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们中午吃什么?”金木拉着易文文衣服。
“我们去吃卤肉饭吧,好久没吃了。”
“好。”
好冷,脚忍不住地蜷在一起,手也收到袖子里面去。醒过来,要醒过来,不能睡了,不能睡了。梦一场接着一场地做,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梦里梦到的总是相同的片段,燃烧的火焰,飞腾的云层,冰冷的铁刃,还有好多好多人,围着她,围着她在说话。明明知道这只是梦而已,可是为什么火烧过来的时候,云升上来的时候,铁刃刺进身体的时候,心会痛,很痛很痛。
没有心的人为什么还会这么痛,她不明白。
睡久了,她都快弄不明白,哪一刻是梦,哪一刻又是现实。
不想睡觉,不想就这样像一个死人一样躺着,不想,没有生气地活着。
可是没有办法,好像,自己也不能自己决定。
“喂。”
“隐隐啊,晚上回来吃饭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小林已经去学校门口接你了,阿姨在家等你啊,隐隐。”
“好。”
许隐把电话放进衣服口袋,直起身子走出教室。背后的阳光还是照着她原来睡过的地方,像是有温度的。
许隐带上衣服后面的帽子,遮住脸。学校本应该是人群熙攘的,带着年轻人的吵闹和欢笑。现在,诺大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许隐一脚一片树叶,向前慢慢走着。
冬天真冷啊,穿多少都冷。许隐冰冷的指尖贴着冰冷的手机外壳。
灰色的学校大门左侧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许隐摘了帽子,打开了车门坐上去。
“隐隐回来啦?”远远地许隐就看到阿姨站在门口朝她挥手。阿姨笑得温柔,眼角弯弯,露出了平时不常看到的皱纹。她上身系了一个粉红格子的围裙,和里面黑色的套装格外不搭,平时散在肩两边的卷发用一个夹子别在脑后面。
车稳稳地停在院子的花园里,司机恭敬地替许隐打开后车门。
许隐还没有站稳,右手就被握住,不属于自己身上的温暖传过来。接着,肩膀也被搂住,她被拥进入柔软的怀抱。
“我家隐隐啊,一下子都这么大了。”阿姨拍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肩。好像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许隐犹豫了一瞬间,最终还是抬起一只手臂,轻拍着阿姨的肩膀。
“我饿了,阿姨。”她说。
抱着她的人一下子松开手臂,紧紧拉住她的手。
“我做了好多菜,就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