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已然充耳不闻，全心投入写字。善神微笑看着他道：“光，你第一次看被这孩子吓到了吧。”

光毫不掩饰点头，善神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吓坏了，对等的，我的夸张反应也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光想，反应一点也不夸张，他的脸实在是，难以形容。

“当初可是费了好大劲和耐心才和他和好的，除去相貌无法改变，这孩子聪明好学，一学就会，是个好苗子。如果有教书先生，可惜这样的时代，温饱尚成问题，也只能埋没了。”善神叹道。

“即便有机遇，他的容貌也会给他带来麻烦和困扰。”光这话不假，人活在群体中，即便家人不在意，旁人的言语讽讥异样眼光。他不可能永远窝在家里，尤其还是个将来要顶天立地的男孩子。

善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他丑八怪吗？”

光：“因为你们之间相熟，起绰号。”

善神道：“容貌缺陷是注定，起如此外号即便本人不在意，旁人听着也刺耳吧。”

“是。”

善神道：“是这个孩子自己要求的。”

光疑惑地看着她，善神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

男孩在二人谈话中不知何时，已完成今日字数，走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光笑而不言，善神淡笑不语。她们总不能说当着他的面，就相貌说事吧。

“善姐姐，今天的份写完了，明天我和你一起送去员外家。”

善神摸了摸男孩的头，“好，辛苦你了。”

光看着善神不紧不慢地让男孩洗洗手去休息，奇怪道：“你就不问问如何成神仙吗？”

善神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听人说，神仙清心寡欲。一旦飞天，便不得再管人间之事了。虽说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词，我想先把这些孩子安顿好，今天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延后吧。”

旁的人狂热追寻仙途，一有机遇，无不欣喜若狂，或有些淡定若素，也是希望早一日与人间有个了断。

光：“……嗯。”此女为人着想，心思细腻，属实良善。

到了第二天，孩子们都醒了，大家喝过很少米煮成的粥，就着野菜。他们都很喜欢新加入的姐姐，缠着和她玩闹。

善神和男孩拿着字幅与女红去员外处领工钱了，她们二人自小门入，与掌事颇为相熟，其人查看了字幅与针线，都是花了心思的，加以赞赏，于是多给了她们一吊钱，善神谢过。

出来发现两个道士被这户员外扫地出门，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咄！今日你看不起小爷，来日必会三拜九叩来请，哼！”

下人啐了一口，各自耍笑看着他们狼狈离开。

男孩道：“善姐姐，他们是骗子吗？”

善神道：“不知道。我们快回去吧，弟弟妹妹该等急了。”

男孩点点头，没有回头。

善神回想那两个道士，瞧着很年轻，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估摸着是来有钱人家撞运气的。现在这个年代，能骗到且算他们的本事，放在国泰民安，却是得给个教训。

光因为自己化暗趋势完全停止，倒不急着催促善神登仙，当然，她也不打算以神祗的力量去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天帝说的没错，光时时刻刻有自知之明。

善神和男孩回来，看着光教孩子们没玩过的游戏，她深知，照此速度，就是虚度此生年华，亦护不住这些孩子平安长大。更别说他们之间的命运又有何波折，对于过一天算一天的他们来说，时机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如此过了几天，光遥接天帝催促：尽快找到善神，正位其职。鬼府快撑不住了，若是恶鬼怨灵窜入人间，阴阳失衡，天地浩劫即临。

一天晚上，光找到善神，单独谈话：“你什么时候自愿飞仙，有更多的生灵需要你去度化。”

光知道自己语气着急了，“抱歉。”

善神也考虑了许久，以自己凡人能为，人力改变年限久远不说，万一这些所谓的神祗以万人性命对比他们的小命，而有所动作……她似乎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焦躁，细察又隐没了。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的是，善神有一种改变人心的力量。在她收留孩子最艰难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可以让人无缘无故善待自己，员外掌事给的稳定工作便是如此由来。

不知道这股力量的代价几何，她不够了解，难免惧怕，是以善神极少使用它。

善神当下立断：“我现在若走，他们的命运会如何？”

“这……命中注定。”

善神道：“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光：“用你的力量，播散善良的种子，驱浊去恶，转复人心本善。”

善神道：“最后一个问题，我还能变回人类吗？”

光实话实说：“……除非触犯天条，剔除仙骨，过程会极其痛苦。”

善神想了想，心中有数：“我答应你。但是，先从这个白城改变吧，不然我无法安心。”

光化出一道天旨递给善神：“这是天帝授命你仙职的旨令，你收下便即刻上任了。”

“还有这本书。”光另一手变出一簿书箓，“时间紧促，我会用一晚上教你使用基本的仙法。你自己的特殊力量，就不用我说了。”

善神双手接过两物，周身首先泛起白芒随后金色游龙若隐若现。光暗自惊奇：怎么会是龙？雌体应该是凰才对吧。她暂且放下，打算回去问暗。

光：“你现在便是善仙了。但是封升仪式还是要回到天宫，才能广为神知。”按理，登仙只有飞天才能得到天帝御批的天旨，着仙衣，赐仙骨，享受一应待遇。

不过现在善神临危受命，特殊情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天帝对她有所仰仗，应该不会驳回善神在人间的短暂停留。

善神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敢轻视，认真向光讨论，同时看了书箓中的部分内容，其中就有对她力量的讲述，是谓善行。

善神道：“善行？”

光：“怎么了？”

善神笑道：“没什么，觉得这两个字很好。”

光表示理解：“爱屋及乌。”

“你打算怎么改变这里？”光的意识中，除了用仙法来吓人让他们听话，以理服人太缓慢了，善神肯定也不会选。

光用多余的时间给善神讲述了天宫的一些神仙，神域，天帝，还有规矩。善神也明白了，斩神一事，众神噤若寒蝉，善神从群众方面支持法不责众观点，但她亦考虑到掌管者的立场，铁血手段，在阶级层面，确实适合。

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

善神道：“我要把白城变成一方乐土。”

“整座？”

“是。”

光抬头望天，天迹泛白，天亮了。她还是跟着善神去看看，是什么手段，首先得摆脱这些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