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眉远万想不到裴叔玉会从天而降,颤声道:“叔玉,你是如何进来的?这府里处处是士兵,你还是快走吧!”
裴叔玉沉声道:“无需多言,我有办法救你出去,但是要快!”
谢眉远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仿佛要跳出来,紧张地双手都在颤抖,她傻呆呆地被裴叔玉背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刘沅莹自裴叔玉进屋便被吓傻了,继而陷入恐慌之中,如果他们二人走了,可就只剩她自己了!
谢眉远却冷静下来,止住裴叔玉道:“不行,还有沅莹怎么办?就是四公主沅莹!”
裴叔玉这才注意到床上还躺着一位少女,虽面色潮红,发丝散乱,但仍难掩绝世之姿。他突然想到了他的从小到大的挚友太子刘子桓,心中一疼,扭头硬着心肠说道:“我一人万难救你们两人,还是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其他的法子。”
外面的秋雨下得更急了,冷风不甘心呼啸在外,透过窗户的缝隙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吹得屋内烛火摇曳。刘沅莹的心像是浸泡在这秋雨里,冰得她喘不过气来。谢眉远的离去压垮了她的最后一丝意念,她知道裴叔玉不会再回来了,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亡国公主再次涉险,她真想能快点解脱去那传说中的极乐世界,但在临死前,她注定要再被折磨一次。
看守她们的粗使婆子发现谢眉远不见了,吓得魂飞魄散,唯恐连累自己,连忙地将事情禀报给了侍卫,惊动了高长逸,侍卫们将奄奄一息地刘沅莹拖到了前厅。
深夜子时,广宁王府,正院庆颐堂两侧的游廊下笔直地站了两排士兵,全部腰悬刀戈,目不斜视。
广宁王府是周国皇帝刘珣的幼弟刘珂的府邸,其人性格张扬且十分贪婪,擅于经营,是以广宁王府修建的十分富丽壮观。周国京城被攻破之后,广宁王全家俱被俘虏,燕国六皇子高长逸见这广宁王府修建得富丽堂皇,便暂时将这里当做自己的行宫。
高长逸本在花厅设宴款待三皇子高长缙,高长缙是在周国京城即将被攻破的时候率兵赶来增援的,不伤一兵一卒便抢了个天大的功劳,高长逸心里别提多窝火了,虽是恨不得你抠了我鼻子我剜了你的眼,但两人表面却兄友弟恭十分融洽。
这夜二人虚情假意酒酣耳热之际,忽听人禀报有人夜闯王府劫走谢眉远,便一同前往庆颐堂看个究竟。
且说刘沅莹本就病得奄奄一息,又被拖到庆颐堂,浑身都被雨水浇透,只能半卧在庆颐堂冰凉的地砖上,发梢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又咸又涩,她费力半睁开眼睛,眼前也只模糊一片,只听到一个粗锣嗓音大笑道:“还是六弟走运,你这里的这个公主可比我的那两个姿色强多了,这刘珣皇帝老儿的后妃女儿们美是美,但太没趣味,不禁折腾,和我们大燕的女人相比差太远了!”
刘沅莹的血一下子涌到脸上,浑身都颤抖起来,愤怒地想把所有人都撕碎,却又无力地垂下头。只听那高长逸问道:“方才是什么人闯到王府里来,又是如何将谢眉远带出去的?”
刘沅莹不答,那高长逸冷笑道:“倒是犟!”高长缙却道:“瞧她这样子,没几口气了,你若问不出来,不如交给我,保管明儿一早什么都招了。”高长逸皱眉道:“不劳三哥费心,我自有办法…….”话未说完,冷不防刘沅莹猛然从地上跃起,举手向自己刺来,高长逸一惊,不假思索拔出腰中宝剑向刘沅莹小腹刺去,只听一声轻轻的呻吟,刘沅莹口吐鲜血慢慢软倒了下去,高长逸这才发现刘沅莹手中并没有任何兵器,只是做了一个刺人的动作而已,不由得有些迷惘,心里空落落地说不清是何滋味。那高长缙也罕见地感慨道:“我曾听人说周人刚烈,这几个月看来,周国的女人们倒确有些血性!”
裴叔玉将谢眉远送出城,安置好后急忙返回广宁王府,也许是高长逸未曾料到裴叔玉会去而复返,王府守卫并不严密。裴叔玉躲过守卫的士兵,找到刘沅莹居住的小院,发现已人去屋空,逼问了看守的婆子,才知刘沅莹已经遇害,裴叔玉只得原路返回。临出城,他望了一眼这破碎的京城,无限悲凉,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读书识字,跑马射箭……他在这里立下誓言,辅佐太子刘子桓,建立文功武绩,使周国威名扬于四海。但自这帝国唯一的希望刘子桓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化成了泡影。从那以后的周国,贪婪的愈加贪婪,黑暗的愈加黑暗,直至坠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