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凝固在那扇腐朽的木门上。

木门破败，有几缕光从门隙中漏出，浅浅的搁置在地上。

“缩地千里？”她师父冷哼一声，“嚣张。”

“但前辈你打算怎么办？”

“……”他思量片刻，望向那群脸色苍白的少年。

“你们呆在这，不许去！”

“为……”

“你们太弱，拖后腿。”

“……”

“是啊是啊，”君素魄随声应和着，“太弱了。”

“还有你，”她师父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她，“也不许去！”

“哎？！”她瞪大了眼，“我？”

“嗯，”他点头，“这个魔头我要单独会会。”说着，他就转身打开门，又在他们没有看清外面之前，把门给合上了。

“放心，客栈里我设了法术，没有人进得去的。”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

“我回去了！”君素魄甩下一群发怔的少年，气呼呼地踏上楼去，连脚下的木板也踩的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咣当”一声门开了，但嗅到的不是满屋墨水味，而是那袭人而来的香气。

香气浓郁，掠夺性地攻入她的肺中。里面似乎酝酿了各种花的香，还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勾人的香味。

香气？

哪里来的香气？

她目光流转，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到了。

“荔枝－－荔枝－－刚上市的荔枝－－有没有人要啊－－”

“枣子－－新鲜的枣子咧－－”

“樱桃－－刚摘下来的樱桃－－”

车水马龙间，各路小贩都敞开了嗓门，一个劲的叫着。声音洪亮，与酝酿的空中的醉人果香交织成柔和的暖红，于是整座城市都浸泡在洋红的香气中。连城墙上也染上了红缎花，细软的花瓣都妥帖地张开着，远远望去，像是一片无意跌落人间的绯红霞云。

好一个繁华的都城。

不过君素魄可不这样认为。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络绎不绝的大街上，不知所措地四顾着。

是的，她找不到回去的那扇门了。

她不过就好奇地往前走了几步，没想到再转过身去，那扇门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普通房屋的大门。

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未注意到她的茫然，仍是不停地流动着。突然来了一大群挑着担子的商贩，密集的人群将小小的她直接刮起，逼迫着她一并向一个不知名的方向涌去。

君素魄可不喜欢被别人夹着走，尤其还是被一群冷冰冰的大汉挤着走。她没有夸张，他们可真的是冷冰冰的。许是衣着原因，那些壮汉暴露在外的粗壮臂膀都冷得跟冰似的，并且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也难怪，在寒冷如斯的天气里，这些汉子居然还穿着夏天的汗衫，而且面无表情的，仿佛丝毫感受不到寒冷的存在。

怎么说呢，这里的人果真是铁打的结实呢。

君素魄奋力向外钻着，软软的身体被他们石头般的胳膊硌得一阵难受。

终于，在一个拐角处，她找准了时机，一个轻巧的侧身，迅速闪入了一个阴暗的小巷里。

小巷昏暗，只有一支蜡烛躲在灯罩里，孤零零地悬在空中。好在灯足够亮，可以照亮她自己。几个流浪汉被破旧的大毯裹着，静静地蜷缩在灯下。他们谁以不理谁，只是依偎着自己的影子。

君素魄只好望向空中，惊喜地发现月亮还是熟悉的月亮，不过是苍白许多了。

月光似水，月盈如盘。

她想起了她被师父捡回家时的那个中秋月夜。

好吧，老实说，她并没有这段记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从师父那儿听来的。

十三年前的中秋夜里，大概也是这样的月亮，只是多了一个于山间采药的男子，一个在树下哭泣的婴孩。

于是在白白的月光下，她师父就遇见了她。

我当时并未打算捡你的。只是因为你哭得太大声，吵得我没法好好找药。为了药材，我就勉为其难地把你先抱起来。但没想到我一把你放下，你就哭，所以，我只好把你带了回去，也忘了丢，就一直养到了现在。她师父如是说。

她当时可被吓了一跳：那岂不是说，要是她当年哭得没那么厉害，亦或是哪一天她师父想起了要把她扔了，那……那她就被活活饿死在山里了？

恐怖。

这个吓人的故事从此就与抄书、练剑一并成了她儿时的三大噩梦。她每每从床上惊醒，大抵都是梦见自己被师父抛弃，最终饿死深山的悲惨故事。

不过现在她已有很久没梦到这样的梦了。

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在她师父丢下她之后，自己找到他。

他是怎么甩，也甩不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