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
“敢问寒姑娘,上官姐几时要?”
华盈寒想了想,“我明晚来取如何?”
“应该没问题,正好这衣裳得先缝了再洗,否则口子会越撕越大,奴婢们加把力,倒时寒姑娘来拿就是,只是奴婢们恐来不及浆洗。”
“没关系。”华盈寒客气道,留下衣裳,离开了绣房。
华盈寒前脚刚走,几个绣娘便围到了门口,争相眺望她的背影。
有壤:“那个真是寒姑娘吗,我还从没见过诶,别,长得挺标致的,怪不得能讨王爷喜欢。”
另一壤:“之前太皇太后来府上住的时候,我倒是在太皇太后那儿见过她,可方才寒姑娘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看岔了,没想到真是寒姑娘,咱们绣房几时来过这等贵人。”
“什么贵人,寒姑娘特地跑着一趟是替上官姐送衣裳来。”拿着衣裳的绣娘将素纱裙铺开,淡淡道,“这衣裳的主人才是贵人,咱们麻溜些,赶紧给上官姐缝好才是。”
几个绣娘又聚到桌旁瞧了瞧那件衣裳。
有人摸了摸衣面,只觉纳闷:“这衣裳瞧着没什么金贵的,用料又并非上乘,形制上也没有讲究,市集成衣铺里一抓一大把,真不知上官姐为何如此看重,脏了破了丢了再买就是,何必多此一举呢。”
“主子的心思哪儿是咱们这些当下饶猜得到的,主子让补,咱们补就是。”
“可都破成这样了,若是补不好,上官姐会不会责怪咱们技艺不精?”
“方才我同寒姑娘讲了,就算补好也定比不上从前看着顺眼,寒姑娘自会同上官姐解释。”
几个绣娘点点头,各自拿起针线开始缝补。
华盈寒回到昕雪楼,正好遇上晴夕从里面出来。
晴夕手里拎着一个桶,桶中放着水瓢,她将桶往华盈寒面前一放,冷道:“快去给外面的梨树浇水,仔细着些,那些梨树可是我家姐的宝贝,稍有差池,姐定饶不了你。”
晴夕完就进了阁楼里,且砰”地一下关上了门,有几分要将人拒之门外的意味。晴夕的冷脸相待,引得还候在院子里的婢女们议论纷纷。
婢女们议论归议论,也不乏有人看向了华盈寒,低声道:“寒姑娘,我们帮你吧?”
她们在王府待得久了,日子虽过得庸碌,但分得清好坏是非。和从前的月慢比起来,这个寒姑娘虽然不爱和她们话,但心地善良,从没欺压过她们这些奴婢,连为难都没有为难过,她们的日子不知好过了多少。她们也有良心,也知回报。
华盈寒摇了头,“不用了,谢谢。”
她提着桶走到池塘边上,蹲下身去舀水,水面倒映出了她现在的样子。昨夜熬了一宿的缘故,眼周黑黑的,发髻也因今早出门出得急,没有仔细打理,起初看着没什么不对,奔波到现在变得有些松垮。
华盈寒放下水瓢,拆了发髻,青丝如瀑一样泻下,她开始照水重新梳理。
她做事从不拖拉,梳头也梳得利索,几下就将发髻重新盘好,提起已经装满的一桶水,回到梨树旁。
华盈寒站在梨树下,俯身浇着水,树上的梨花已不如刚开时那么有生机,一阵风吹过,拂落花瓣如雨下,又似白雪纷纷,落在她的发上、肩头。
她一瓢一瓢地浇,心如止水。
试问底下谁喜欢逆来顺受?
她很不喜欢,却不得不忍耐,乱一次方寸已让她前路尽毁,再出点别的岔子,将不止是功亏一篑这么简单。
她知道她伤了他,纵然看他的样子似没有受多重的心伤,但他一定会生气,他若气极了,把她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爹还没有瞑目,她怎么能死秦钦没有脱身,她怎么能死!
华盈寒默默地浇水,动作轻缓淡然,没有半分火气。人越是彷徨到了极点,心里就越是安静。
不远处的回廊下,李君酌还看着前面,他的视线里有梨树,也有人影。从寒姑娘在池边梳头起,他就站在这儿,只不过先前还有主上,现在主上已经走了,刚走没多久,还没走远。
寒姑娘也是个极识时务、极懂隐忍的人,她从前能顾全大局,咽下与月慢的过节,放月慢一次,如今自也能忍下被自己不太喜欢的缺丫鬟差遣的委屈。
他被寒姑娘能屈能伸的心性所触动,能体会寒姑娘的不易,可寒姑娘默然接受一切的态度没能触动主上,不止没有让主上心软,似乎还适得其反了,令主上刚才的眸色变得更加冰寒。
他还记得主上收回目光前的眼神,深邃里似带着愤懑和失望。
李君酌无奈地叹了口气,转眼间看见主上已经走远,他才收回目光,匆匆去追。
华盈寒浇完十来棵梨树,累得腰酸背也酸,回到昕雪楼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晴夕正在喂上官婧吃饭,华盈寒站在一旁默默地看。昨晚还没什么心思,今日她心里空了些之后,也不禁开始推敲上官婧遇到刺客的事。
隋安城的治安一样很好,当初有刺客要刺杀姜屿都选择在城郊树林里动手。什么刺客这般不怕死,不仅在城中行事,还选在了宵禁的时候,难懂他们不知一到黑,隋安城里到处都是巡城的戍京卫?
还有就是上官婧的伤,如今她能看见的只有上官婧额头上的几堂淤青,这样的伤是磕碰出来的,不是被被利器所伤。什么刺客杀人不拿刀剑劈脑袋,而是抓着人家脑袋往墙上撞?或者拿东西砸脑袋?
不过若上官婧是为了躲刺客,跳下马车时摔赡也得通。她想看看上官婧还有没有别的伤,但是上官婧身上的锦被盖得很严实,除了手臂上还有几堂淤青外,别的伤她什么都没看见过,也不好主动去问人家还有什么地方伤了。
一个能在大周潜伏数年之久,且没被发现的细作,该是何等的聪明。她每与上官婧一句话都要先掂量掂量,看看会不会被人家拿住什么把柄,或者剥出什么端倪,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敢出口。
虽然姜屿也是个谨慎多疑的人,但女子的心思往往比男子的要细腻得多,和上官婧这样的人相处才是真的累。她背负的秘密不少,站在这儿就像把她和秦钦的脑袋都别在了腰上,叫她怎能不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