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九年盛夏。
长春宫正殿的西次间,窗外蝉声阵阵,院儿里的水缸里,荷花开的娇艳无比,荣嫔马佳氏穿了一件纱质的单衣,临着窗子抄经。
宫女轻拉绳子,羽扇随之摇动,榻周凉风习习。
“回娘娘,徐太医来了。”大宫女冬青来报。
居于后院西配殿的乌雅贵人自前几年落水患了痴症之后,徐太医日日来诊治。
荣嫔手中的笔顿了顿,“到现在也还不见好转。”宫里这些娘娘,没病没灾的,忌讳见太医,这就像现在的人,没病谁都不想到医院晃一圈。荣嫔继续挥起银毫,抄完这句,才道:“进来吧。”
徐太医躬身问安,道:“微臣来给德小主请脉。”
荣嫔如常嘱咐了几句,便打发了徐太医。
见荣嫔搁了笔,冬青从冰桶中取出一碟今夏新贡的葡萄,道:“娘娘日日抄经,仔细累着。”招招手,几个小宫女端上水盆、帕子,给荣嫔净了手。
“今年的葡萄倒是甜。”马佳氏侧身,宫女立即递来铜盂,准确接下几粒葡萄籽。
“西域供上来的,除了贵妃和蕙嫔娘娘那儿,也只咱们长春宫有,可见皇上偏疼娘娘。”冬青小嘴比葡萄甜。
“贵妃、蕙嫔与本宫进宫时日早些,皇上虑事周全,谈什么偏疼。”荣嫔说着,继续提笔挥毫,细细的蝇头小楷在纸上穿梭,墨瞬间浸润了宣纸,婉转萦回。
七年间,她盛宠不断,然而接连生了四个皇子却都先后夭折。承瑞、赛音察浑还有长生都是不到四岁时候就去了。
现在,皇三子三岁了,自此日日提着颗心,为宝清抄写《地藏王菩萨本愿经》祈福。
守门的太监蹑手蹑脚进来,悄悄来到冬青跟前,附耳道:“月瑶姑娘来问,咱们这边什么时候去浣衣局领浆洗的衣裳。”
月瑶是后院乌雅贵人的贴身宫女,主子是不得宠的傻贵人,时常弄脏衣物送去浆洗,难免被甩脸子看,时日久了,浣衣局那些婆子们便开始故意拖沓刁难。
因此,月瑶索性每回去都叫着冬青,毕竟荣嫔是一宫主位,虽也有了被冷落的迹象,但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冬青是荣妃宫里的大宫女,那些人还是不敢得罪的。
冬青瞥了眼专心抄经的荣嫔,悄声打发了太监,吩咐香草,道:“你好生照管着,我去浣衣局把娘娘明日请安要穿的衣物取来。”
香草不是家生丫鬟,在荣嫔跟前疏远一层,却又是个心气儿高的,不愿在冬青跟前俯首,自然不捞好。如今又堂而皇之的被甩活儿,满含怨气的道:”“这些哪里用着姐姐去取?不都是她们去吗?”香草说的‘她们’,是指宫里的下等宫女。
“上回娘娘那件月白色里衣就被染了色,我若不隔三差五的去督促着,那帮子粗手粗脚的还以为咱们长春宫好唬弄。”说着,冬青已经给荣嫔行了礼,见荣嫔并未说什么,便是默许了,白了香草一眼出去了。
长春宫后院儿西配殿次间内,乌雅·景瑜支肘沉思,直愣愣的盯着正对面两尊镂花珐琅大香炉,袅袅水沉香飘然升腾。
贴身宫女铃兰为她端来碗猴姑养胃汤,道:“小主现在感觉怎么样?胃若还不舒服,喝了补汤去躺一会子。”
她定睛瞅瞅,像看博物馆的艺术品一般端详着铃兰,百味交杂。活的呀!清朝人!吴佳煜确认自己这不是在做梦或是误打误撞进了哪个剧组,还是不能完全接受穿越了的事实。
她上辈子是个百货商厦的柜员,下班相亲途中发生车祸,还以为死翘翘了,没想到来到大清朝。三天前,醒在一张深棕色雕花木床上。古色古香的帐幔如同画中,然而根本来不及细看,呕吐眩晕,不停被灌药、呕吐、洗胃,差点把她折腾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