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新明也明白当初决定来这个厂,对同学宁霖的愧疚占了重要的因素,但回来建设家乡也是他真实的想法。而王维芳对他的好又何尝不知,他一直默默地接受,没有拒绝。但是,下厂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宁霖。他认为已经与王维芳说不清的关系拖了好长一段时间,再不快刀斩乱麻,对三人谁都不好。好不容易借王维芳的钱凑齐,这才鼓起勇气说出了口。
他并不想伤害王维芳,的确,她为自己牺牲了许多。于是站起身,从房间头顶的铁丝上取下洗脸毛巾递给王维芳。
王维芳抽泣许久,才停下。仰脸水汪汪的委屈大眼,好似在诉说着什么,怯懦地看着李新明。这个让她整整爱了五年,一直患得患失的男人,此时,脸上是那样的刚毅而陌生。
再次抱着期望问道:“上大学那会,你有没有爱上我?”那语调甚至有些卑微。
李新明肯定地点点头,感觉不对,又立马用力地摇头,轻声说道:“对不起。王维芳。我真当你是好朋友,老同学。但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
忧如天已经被撕裂般漆黑,让王维芳看不见任何颜色,她冷静地立起身来,把毛巾用力地放在李新明的手上。凄厉地一笑。“原来一直是我一厢情愿,你知道吗,高二那年傻子的我决定报考你同一所学校。”说完,转身走向房门。
李新明望着王维芳碎花连衣裙透着娇美的身影消失在夕阳最后一丝红色余辉下。只觉后背升起一丝凉意,好似身上的温暖也被她带走。
王维芳从家属区走出来,晃晃悠悠被抽了灵魂般,从向她打招呼的熟人身边飘过。不知是自己只剩下一张皮,还是路人只是一片影。身后留下一双双莫名其妙的回望眼。
她没有回寝室,而是绕过自己的宿舍楼,来到了后山丘。孤身靠树而坐,木然地望着远方,看着最后的余晖落幕。只剩下从头项到前面深灰色冷漠的幕布与地面黝黑起伏的恐怖身影相接。
她没有哭泣,没有再掉一滴泪。脑子里穿流不息地奔跑着高中时期与李新明一起学习,一起放学回无毛沟,相坐大学的臭水沟芦苇丛中,在李新明的车间寝室一起吃饭。她在笑,象傻子一样在笑。
一会宁霖,那张让人生厌,一副虚假娇柔的模样,跟着李新明又冒了出来。上学那会,自己是她的跟班,现在不会,也不可能,她夺走了自己最新爱的人,这永远不能原谅。她那双大眼在夜幕中闪着阴冷的光。
此时一阵风刮过,王维芳不禁打了个寒颤。远处黑漆漆一片,虽然在丛山中长大的她,恐惧也突袭全身。她也不知坐了多久,赶紧起身摸索着下了山丘。
回到寝室,宁霖已经熟睡,给她留着灯。
那晚后,王维芳一直未搭理宁霖。无论宁霖问什么,她总是一张冷漠毫无表情的脸,也没了以前又说又唱四射的活力。
一开始宁霖认为她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想着过两天就好。没想到连续好几日都一个样,视宁霖为空气。这李新明也没再到寝室,难不成两人分了。当她一提李新明,王维芳的眼里射出好似吃人的凶光。弄得她也就不好再问。
两个好友,再也没有同时打饭同时上班,寝室内冷冻的空气冷漠的脸让宁霖很不自在。
周六的下午,准备下班的宁霖一想到回寝室,竟有几份不自在。既为好友担心,但她那张臭脸,冰冷的目光实在很不舒服。于是磨磨蹭蹭收拾归整好桌面上的资料,苏姐早下班,等车间的人走得差不多,这才起身。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竟是李新明的电话。说是有事找她。心想着这电话来真是时候,正想质问他,自找上门了。
两人约好在宁霖车间大门口见面。李新明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宁霖面前。倒让宁霖有些稀奇,一个冷漠如冷霜,一个热情似火焰。这两个蛐蛐不知搞什么鬼。
劈头就问:“最近王维芳怎么了?”
“不知道呀?她怎么啦?”
这真是奇,他反倒问自己。宁霖撇了李新明一眼,“你们俩怎么回事?最近也不见你找她。她也不出门。更奇怪的是竟然不理我。我哪儿得罪她了。你说,她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问什么都不搭理我。”
李新明尴尬地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王维芳的状态出乎他的预料,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他看来,王维芳一向好强,应该不会因为是自己的那席话。再一想她那么漂亮的女孩追求者多了去,不至于有什么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