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莱多大主教见了阿尔贝罗尼,先是欣喜,再是迟疑,而后怀疑,最后表情凝固在了悲凉上。
“老师。”阿尔贝罗尼说。
“你为什么回来,”大主教问道:“或者说,是什么让你回来?”
阿尔贝罗尼沉默了一会:“是我自己要回来的,老师。”
“回去巴黎,或是任何地方,只要别是托莱多,”大主教说“这里很快就要变成地狱了。”
“您的话令我感到疑惑,”阿尔贝罗尼说:“我请求了国王陛下,陛下也应允了我说,他会宽仁地对待托莱多的民众。”
“民众?教士呢?”
“陛下的主教会逐一甄选与鉴别如果他们真如他们所发的誓言那样”
“快别说胡话了。”大主教毫不客气地说。托莱多的宗教裁判所都能烂成那个样子,教会更是别提了,他也曾想改革托莱多的教会,可他既得不到教会的支持,也得不到当权者的支持西班牙的教会如同一株大树,虽然腐朽不堪,但下面的根系有多么细密,复杂与庞大,谁也想象不到,它们又相互缠绕,牵连,以至于谁也不能动哪怕是唱诗班的一个小成员,身后都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黑幕。
“主教先生,”阿尔贝罗尼说:“陛下说,如果您愿意您可以成为波布莱特修道院的院长。”
“价码不错。”大主教甚至懒得去责问阿尔贝罗尼口中的陛下是谁路易十四是不会允许大主教继续留在现在的位置上的,托莱多大主教必然是波旁信任的人,他将来还会成为卡洛斯三世的心腹大臣波布莱特修道院是西班牙最大,最富有的修道院之一,曾经阿拉贡与加泰罗尼亚皇室的埋骨之所,能够成为这座修道院的院长,就算对托莱多大主教而言,也不算是个坏去处了。
“但你已经看到了吧,”大主教说:“我们是不会投降的。”他盯着阿尔贝罗尼,“除非路易十四能够答应我们的条件。”
“什么条件?”
“西班牙的教会依然是西班牙的教会,西班牙也依然是西班牙人的西班牙。”
“不可能。”
“那么你可以这样回复你的国王,”大主教用脚尖点了点地面:“猜猜这下面是什么?阿尔贝罗尼,我的好弟子?”阿尔贝罗尼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去,教堂的地面是平整的石块,但缝隙间明显有着新鲜的泥土,要说有人从外面带进了泥土阿尔贝罗尼是不会信的,他抬起头看着大主教。
“对,”大主教说:“下面埋着足够将这座大教堂彻底摧毁的火药。”
“您就这样告诉我了?”
大主教露出嘲讽的神情:“不然呢,我不是那种天真到以为法国国王会毫无防备地贲临此地的人,是的,就算我什么都不说,那些法国人也会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要阻止我们可不成。”
的确,要中止一场刺杀很容易,但大主教如此说,就表明那些藏起来的人阿尔贝罗尼张望了一下大教堂高高耸起的穹顶,也许这下面埋藏的火药不足以毁掉大教堂,但他们肯定还会纵火,这种高大空旷的建筑物一旦着火,单单厅堂间呼啸的风就能将火焰带到四面八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座辉煌的殿堂变成黑黜黜的煤窟。
“这对陛下是没有什么妨碍的。”难道如此,法国军队就会停驻在托莱多以外举步不前了吗。不可能的。
“我只知道那位陛下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子。”大主教说:“而且他肯定不希望波旁在西班牙的开端就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