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往上吧，你随便说都行。”他不知道买电脑具体的情况是什么。

“那最低呢？”

“最低至少也得四百块钱吧。大家都得吃饭，都得挣钱。”四百的话，应该不算是什么高的价格吧，哪怕是对一个大学生来说。我得知了价格后就回到座位上。

“我刚刚问了。电脑单卖五百块钱。”他听到五百块钱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些犹豫。

“还可以再低一点吗？”五百块钱买一个电脑按道理来说已经很低了，就算是什么要求都不要。现在单是买一个电子产品，就需要不少钱吧。

“那你心中的最合理的价格是多少呢？”

“就...两百块钱吧。”我忍不住笑起来，两百块钱也真是敢说。他看到我笑起来也有些脸红不好意思起来了。我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苏墨拿着二手电脑就过来了，他坐在我旁边，按了一下开关，将电脑打开。

“你看看。”电脑已经正常启动之后，苏墨将电脑的屏幕转过去正对着对面的客人，他显得局促不安，仿佛心里想逃跑的样子。他并没有试着试用一下电脑看电脑是否满意。

“这个电脑打游戏赢了的话，可以白送哦。”我看着他犯难的样子，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戳到对方痛处，苏墨显然比我更加擅长处理这么场合。

“可是...我并不会玩游戏...”

“如果不玩游戏的话，买电脑主要是想干什么呢？”苏墨就这么不着边际的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大概是想知道他买东西的意图吧。

“想买来送给我的好朋友。”他说起好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稍微有些微笑的意思。

“那你准备了多少钱买电脑呢？”他不说话，脸涨红了，我看着他的脸，仿佛满脸都写着我有很多话想说，也想解释，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对了，苏墨，咱们这个月要做活动呢，缺一个临时的兼职。”苏墨看着我，马上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我们确实缺少一个兼职的员工，如果你想要买这个电脑但是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话，你可以试着在网吧兼职一段时间试试看。”他听见之后很开心，但是又难过了起来。

“可是我妈说去了城里千万不要去网吧混...”能感觉到到这个孩子是个乖孩子，但是这么大了在年长的人面前总是提起自己的妈妈的话，可能也会遭到很多人的嘲笑吧。

“没关系的，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然要用一些东西来交换，什么都无法舍弃的话，往往也什么都无法得到，你考虑好就行。”苏墨这么回答他。

“这样吧，如果你决定来的话，你加我微信，把你的课表发给我就行。”尽管看起来满脸都是犹豫，但是他还是扫了扫我的微信，加上了我的好友。然后他说了回去考虑之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们什么时候缺少一个员工了？”苏墨等他走了之后，就坐到了我的对面去，他面无表情，我难以分辨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唔，看起来应该是为难钱的问题。而且反正要做活动肯定会忙不过来的...临时帮忙，然后挣了钱换电脑，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不亏。”我替我自己辩解，“而且这孩子看起来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的样子。大概也是真的需要吧。”

“确实不亏，电脑本身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能促成人的心愿也算是一桩美事。不过你得始终记住，任何人，在想要得到回报的时候，必须要学会先付出。他如果不能做出一定的牺牲，就不要想得到这个价值并不贵的电脑。”

“为什么？”

“首先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想买来送给他这是另一回事。第二救急不救穷。穷是一个你永远也填不满的大窟窿。”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早在世纪初有一个歌手叫丛飞，他把自己的金钱都用来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了，结果却因善良生恨，这些人榨干了丛飞的所有，甚至还恨上了他，曾经报道的时候还批评他说你不是说要资助我上大学吗？骗子。救急不救穷就是这个道理，穷的人尝到了甜头就会开始习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因为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才这么穷的，你的资助也会变成水漂，他在困难的时候不会想要去付出反而是想着有人资助我就好了。所以你千万也不要做这种事情。”

“真的会有这种人吗？明明是被资助的那一个反而像债主一样。”

“这个世界上，最阴暗的东西不就是人心吗？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我听了之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人世间的大善与大恶难以用某一件具体的事情来衡量，现在不同的立场上总是会有不同的做法。我坐在椅子上，手杵在桌子上撑着我的脸，托腮想好好思考善良与罪恶。

“饿不饿？带你吃饭去。”

“不吃，要减肥。”三月不减肥，四月，五月，六月徒伤悲。为了良好的身材，我不想让自己肚子上的肉肆意发展了。

“不许减肥。”苏墨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的说法。

“哈？”凭什么！

“太瘦了，硌得疼。”他看着我一脸真诚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滚！”

“真的，男生还是更喜欢有点肉肉的女孩子的，你不要减肥了。”这是什么鬼说法。

“可我瘦了是为了我自己看着美又不是为了你。”我减肥是为了我自己，我才不是为了别人看起来好不好看，如果大家都为了别人看起来更好看的话，这个世界上岂不是大家都千篇一律了。

“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没关系，你可以原谅你。”他揪了揪我的脸，瘪了瘪嘴。

“真是一点肉都没有。”

“哪里没有肉，全部都是肉好不好。”男生是不是看女生肉的时候，等同于没有看到肉？

“那你真的不吃饭吗？”

“嗯，真的不吃。”我重重地点点头。

“我听说学校对面开了一家过桥米线，还想着咱们一起去吃呢？结果你不吃，那苏夫人愿意陪我，看着我吃过桥米线吗？”什么乱七八糟的苏夫人。

“看在你这么虔诚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你吧。”

已经晚上八点了，新开的过桥米线店的人却依然人来人往。千百年来人们对待自己总是越来越严苛，但是在食物面前，总是败下阵来。屋子里的弥漫着过桥米线的味道，仿佛不吃一口就好像对不起这个味道一样。

“真的不吃。”苏墨再三问我。

“为了不辜负你的好意，那就吃一口吧。”苏墨把勺子递给我，我从锅里盛出来一些烫，吹凉之后往嘴里送，清香溢满整个口腔。我曾经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往汤里放各种各种的调料，觉得这样才是美味。却总是忽略了烫原本就是很美味的东西。就像小时候喜欢复杂的东西，长大后才觉得其实简单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要不要去走走，刚吃了饭。”

“可以，我们很久没有去学校了吧。趁今天还能去学校转转，说不定还能看到有人跳舞呢。”吃完饭之后去散散步确实是可以减肥的好事情。

学校在不是假期的任何时候，都能感觉到浓浓的朝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来自己身在其中的时候，感觉不到这种朝气呢。广场上有人在跳舞，无论胖瘦，在节奏强烈的音乐中，醉心于自己的步伐这都是一件很青春洋溢的事情，尽管有时候舞蹈看起来会比较丑。我大一的时候也痴迷于这些步伐简单的舞蹈，因为小时候没有去过培训班，但是心里却有着女孩就应该学跳舞的梦，抱着这种心态成为了大学广场舞的一员，那时候还被可乐嘲笑，说我就是四十年后广场舞的领军大妈。

“要不要跳舞试试看。”我看着很心动，听到音乐忍不住想要全身动起来。苏墨拒绝了我，我纵身于简单的舞蹈中。最后他兔子舞的时候，我强行把他拉进来跟我一起蹦蹦跳跳。他的身体跟着音乐在僵硬的扭动，他在我的身后，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动不动就在后退的时候踩到他，他也无所怨言。

“跳舞可真是要人命的活动呢。”跳了一会儿我决定要继续走走，就拉着苏墨往学校操场的地方走去。男生尤其是身体僵硬的那种，应该都觉得跳舞很要命，我倒是觉得看起来那种不和谐的感觉很有趣。

“原来你跳舞这么难看，哈哈哈哈哈。”苏墨敲了敲我的脑袋以示惩罚。然后不自觉地拉着手走了起来。我现在他左侧，侧过脸看到他，学校操场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灯，它看起来很亮，但是照亮整个操场还是有些吃力。苏墨的脸在白白的灯光下，俊俏无比。我本来想找点什么话来说，却又觉得什么都不说其实也很好。

他在塑胶操场上躺了下来，我顺势躺在他的旁边。夜空中有些许星星可以看得见，我觉得塑胶太硌了，于是自作主张把脑袋枕到他的胸口上去，他胸腔里的心跳声，我可以很清楚就听得到。脑子里全是逃跑计划的那首歌：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里的孤独与叹息。

“在想什么？”苏墨看我看着天上的星星，然后跟我说话。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哼唱《夜空中最亮的星》。他便不再说话，有时候人一开口就会打破一些特殊的甚至是难得的气氛，现在就是。

我的手机响了，我看见手机白白的泛着光，上面是今天那个孩子的课程表，他说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想要一台电脑，决定兼职来换。我回复说好。看起来明天又有新员工可以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