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宜一张一张收起铺开的纸张,“我这就着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交政事堂过目。”
范质拱手:“郡主想的周到。”
话分两头。
郭知宜与范质协商之际,高行周已遵皇帝暗谕悄悄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解州城,直奔北面周汉交战之地。
郭知宜随行亲卫带人无声无息地潜入刺史府,在府中吃食用水中投放迷药,一夜之间控制住整座府邸。侍卫被打晕绑住,女眷被关押在房中,刺史王异信被秘密带走。占地极大的府邸从外面看一如往日的气派。
郭意城阔步穿过长廊,步伐急速,腰间悬佩碰撞出凌乱的声音。
陆韶落后他一步,走路无声,“刺史府未搜出任何可疑书信,但属下按郡主的意思,派人核查了刺史府及各院的账本,刺史夫人在重点审查之列。经查,刺史夫人院中入账和出账数目所去甚多,多笔账目记录模糊。汇总梳理所有可疑记录后发现,所有疑点均指向刺史夫人的胞弟。其弟每月定时会送给刺史夫人大量银钱,数额之巨远超其家寻常经营所得,果不其然,暗探在其府中密室搜出大量和山寨贼寇的往来信件。”
郭意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双手紧攥,像被碰触到逆鳞的幼龙,愠怒的面庞初露威严之相。
陆韶垂首,“郡主请康王殿下尽快定夺。”
“没什么好说的,勾结匪寇,私造军器,好一个王异信,九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陆韶:“还有山中匪寇,也请康王殿下早做决断。”
郭意城微微侧首:“安安怎么说?”
陆韶略一思索:“郡主的意思,殿下本来就是此次解州之行的主事者,先前的作为也让人侧目。殿下年少有为,是国之幸事,殿下多出出手是好事,教人知道大周潜龙伏虎,杰才辈出,不是什么宵小都能觊觎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郡主觉得殿下成长许多,也堪当大任。”
浩荡的风穿过廊间,激扬起少年壮志。郭意城脑中一肃,胸口百般情绪翻涌,满溢到嘴边化成一声骄傲的冷哼:“不用你们说。”
他转过头,深吸几口气,掐住沸腾的情绪,脑中盘算:“如今官军攻势凶猛,贼寇开始抱团取暖,强攻已不占上风,不如智取。因利而聚,必因利而散,山寨与山寨之间并非同气连枝,说不定还有血仇,中间一定有隙可乘。”
郭意城喃喃:“可是,该怎么利用呢?”
三日后,解州城外驻扎的千余兵马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往后的接连几日,陆陆续续有外乡人进出解州城,眼神游移,飘忽不定,似乎有意观察什么。然而,不论怎么观察,这座处处灰砖黛瓦的城池和从前看不出什么分别,褪色的杏旗迎风招摇,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小摊贩的叫卖声、乞儿的讨饭声、妇人的讨价还价声、小儿的哭声笑声,高低错落,交织成一曲再寻常不过的市井杂乐。
环城诸山的山贼再三探查,戒备心一点一点一点地降低。
尔后,埋伏在城中的郭意城和陆韶开始带人在山中随机游走,专挑两三个山寨地盘的交界处徘徊,逮到落单的山贼就下手,一出手必得手,动完手立刻撤,干净、利落,不留一点痕迹。
如此,反反复复。
纵然理智告诉山寨的寨主这有可能是圈套,但情感上他容不得有人在他脸面上反复横跳。且不说叫别的寨子看了笑话,自家山寨里的兄弟都因为这事看他的眼神不太正常。窝囊。是,他怎么不知道。但是能动手吗?万一是官兵的陷阱呢?他左右为难。
理智派终究是少数,尤其是在一群重意气的山贼中。于是清点人马,出寨,伏击近来频频暗杀他们兄弟的人。
然而,躲在暗处的新仇人没蹲到,鬼鬼祟祟的旧仇人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