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翰点头应声,他确实还没吃过早点。
“那我先进去和学生们说一下。”
他说完便回到学堂内,吩咐几句,便和宁采宣离开了。学堂内的孩童们在讲师离开后依旧认真背书着,书院学风之优良可见一斑。
宁采宣带着林哲翰出了江宁书院,走过一条长街,来到一个早点摊铺前,这随地摆了六七张木桌,竟都坐满了人。
“林师我跟你说,这摊子的早点可称得上江宁一绝呢。”宁采宣一边兴致勃勃地解说着,一边拉着林哲翰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两个还没收拾的空位。
他们也不在意,自己上去清理了一下就坐了下来。
片刻后,店家端上吃食来,两人便提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完全没有那一般儒士那端架子的模样。
“林师,其实这届考儒生的人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厚积多年,又名声满乡,像有十足把握才来一样。”
“再看看他人,一个个仿佛将考儒生当作撞大运一般,真是耗费光阴,最后弄得徒伤己身,费心费力白忙活。”
宁采宣喝了口豆浆,随意谈论着。
“宁师高抬我了,我只是性子稳重一些而已。”林哲翰笑笑不多言,神情自然,无自傲,亦无对他人的评判。
其态度让故意有心试探的宁采宣更是舒服,不由更加欣赏。
正在两人闲谈时,一曲哀乐突然传来,由远到近,跟着的是一行办丧之人。
在坐吃早点的众人却毫不避讳,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不竟如此还纷纷议论起来,毕竟这江湖死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人死得多了,白事自然也就多了。
其实还有更多的人死了,连帮忙办白事的人都没有。
宁采宣两人同样也议论了起来。
“这应该是城西叶家的丧事。”宁采宣一副如数家珍的模样。
“这叶家主事的倒是个讲究人,行事颇有古风,家中护卫殉职都能如此礼待厚葬,属实不错,难怪能在江宁郡城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天地。”
“哦?这丧礼中还有什么门道吗,能让宁师你如此称赞。”林哲翰好奇地问道。
宁采宣打开一个新的话头便又是滔滔不绝:“这叶家家主叶宗光我也见过几面,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为人处世合乎道义。就是其子颇为纨绔,不成器,以前在我那求学过一段时间,是块朽木难以雕琢。”
“我看这丧礼主事的应该是叶宗光他大哥和他儿子,他作为家主如果亲自来主持丧礼就显得太降身份,反而外人看笑话,安排他大哥和其子两人这分寸就拿捏的刚好,还可以让其子借势收买人心,可谓一举两得。”
林哲翰听完不由点头,他往日里接触最多的还是那天真无邪的孩童,要他猜透这江湖人的人心就有点难度了。
待叶家丧事的队伍走远,林哲翰与宁采宣也吃得差不多了,收拾一下便重新回书院去了。
……
叶家。
叶宗光与叶箐箐安排完护卫队的丧事后,闲来无事就一起在府中花园内散步。
“昨日,郡城内出了大事你可曾听说过?”叶宗光开口问道。
叶箐箐本低着头看着脚下鹅卵石,听到父亲这问话不由笑了出来:“童家那些个老贼恶事做尽,终是得了报应。”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两百多口人命,童家还沾染不起这么大的因果,据归元宗的公告所示是魔道手段,只是那魔人未能逮捕,还潜藏在郡城之中,真叫人担忧啊。”
“若是降临在我叶家头上,那同样是场灾难。”
叶宗光面露愁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爹,话同样也不能这么说,这么多年来多少魔道宵小在江宁郡城作恶,还不都是翻掌间被归元宗镇压,像那两年前的‘炼心和尚’出现作恶至围捕绞杀没活过三日,四年前的‘迷魂大盗’犯案后也就一周的功夫,在第二次行凶时被瞬间扑灭了……在归元宗的庇佑下,江宁郡城至少还是挺风调雨顺的,总不可能哪里有魔祸,就搬离哪里,我不信城外还比城内安全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真有魔人来袭,我叶箐箐也只是拔剑一争罢了。”
叶箐箐说话间目光锐利,语气坚定,武者本就是求己之人,无所畏惧,如果遇事便担忧灾祸降临,求神拜佛保佑,那还习武干嘛。
叶宗光终究年纪大了,已被这“家族”二字所累,心心念念所挂想的都是家人,不复年轻时的锐勇,身上境界也是在达到后天九重后毫无寸进,先天境界不敢奢望,他便觉得练与不练又有何关系,早就懈怠了练功,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在操持家事上。
“箐箐说的在理,你爹老了。”叶宗光一声叹气。
“爹,您不是老了,只是身上担子太重了。”叶箐箐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另一个枝头上,叶子没掉,她便再摘一下一片放上去,这会两片都掉落了。
叶宗光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何时这个担子交给你和景桓,我就不老了,不过爹感觉那日子快到了。”
“爹,不只我和小弟,这个家里人人都能挑起担子,人人都在挑起担子,您只要放下心来,自然而然就会轻松了。”叶箐箐笑着说道,她又随手摘了两片叶子,往绿植上一扔,稳稳不见树叶掉落。
“箐箐你太懂事了,若是景桓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叶宗光一边说着,一边突然想到,“对了,那个曲靖怎么样了?我听下面的人说,他痴迷练武都快走火入魔了。”
“他啊,我也没想到曲小子居然是个武痴,整天除了练武什么事也不做,不过不用担心他。”
“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只是这练功的进度有些快的夸张罢了。”
叶箐箐说起曲靖就有不同寻常的口吻,像亲昵,又像无奈,还有一丝钦佩。
“哦?怎么个夸张法?”叶宗光有些好奇。
“不是说起过,我初遇他时周身没有半点武艺吗,现在只不过短短几日,他便突破炼筋处于炼皮层次了。”叶箐箐兴致勃勃地说道。
叶宗光听了更加好奇:“莫非他是个练武奇才,还是说他修炼的秘籍颇为精妙?”
叶箐箐连忙意识到自己口误了,她其实一直都瞒着叶宗光,曲靖也修炼了那本《蓄灵锻体诀》。
“应该……应该是练武奇才吧。”她面色有些不自然。
“哦,那箐箐可知他修炼的是什么秘籍?”叶宗光眼喊笑意地问着她。
叶箐箐顿时明悟过来,“爹您早就知道了是吧。”
“爹又不是瞎子,那曲靖正大光明地在练功场上练功,我随意瞟见两眼便觉得熟悉。”叶宗光淡然的说道。
“那可是咱叶家作为根基的秘籍,被一个外人学了去,爹您就没别的想法吗?”叶箐箐不置信地问道。
“当然有想法,但是爹相信你,相信你的选择。”
“再说了,什么外人,把他变成自家人不就不是外传了吗?”
叶宗光揶揄地看着叶箐箐。
叶箐箐小脸一红,“您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叶宗光说道。
“我有什么想法,不就是觉得那曲小子有些本事,请回家来帮自己一把。”叶箐箐这理由已经说了千万遍,说地她自己都觉得如此顺口。
“算了,不陪您散步了,我还有点事要去解决。”叶箐箐怕叶宗光还要纠缠,索性找个理由逃走了。
叶宗光看着叶箐箐狼狈而逃的样子,不由想笑,多少年了,他从未见过自己女儿这样的一面。
不过也好,毕竟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其实对于曲靖叶宗光一直在暗中观察他,毕竟这是女儿带回家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上点心。
看得出来曲靖确实资质非凡,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谁能做到短短几天内就突破锻体境中的小层次。而曲靖也是个纯粹的人,除了在叶家的这几天除了练功吃饭没干过别的事,一个纯粹的人往往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叶宗光对曲靖有了初步认可。
想到有这样一个不错的人日后能帮衬着他的一双儿女那也是不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