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二章(1 / 2)大县令小仵作首页

韩老三是来投诚的。

他老老实实交代了赵光耀命他按马寻人的事“外头的人只说他是个善人,可小人却知道这是个糟烂肠子但凡他叫小人打听什么事儿了,就必定在憋坏水。”

“大人您固然英明神武,可猛虎架不住群狼啊他又与那知府孟径庭勾结,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小人”韩老三吞了吞唾沫带着点谄媚的说,“小人也是来跟您示警啊。”

庞牧玩味一笑,身体微微前倾,“你替赵光耀卖命多久了?”

韩老三的身体抖了抖额头上啪嗒落下两滴汗来,哆哆嗦嗦道:“六六七年了吧。”

“你们是如何勾结在一处的?”庞牧继续问道。

韩老三听不大出他的心思偷偷抬眼看了下就见庞牧背后的齐远眼睛里似乎都带了杀气,韩老三顿时打了个哆嗦忙重新埋下头,“小人没什么本事,早年就开了赌场,后来县令,啊,是您前头调走的那个把小人抓了进去,说要砍头。昔日那帮称兄道弟的人非但不帮忙周旋,反而抢了家私钱财跑路小人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又过了大约半月,竟然稀里糊涂被放回去!就连赌坊贴的封条,也都撤了。”

“小人后来才知道是赵光耀从中调和,又送了那县官儿一大笔银子。赵光耀当时便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人物,小人与他素不相识,却蒙此大恩,当真是感激到了骨子里。”

“小人虽不是个东西,却也晓得知恩图报,便开始替他卖命。”

庞牧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既如此,赵光耀也算你昔日旧主,你可知眼下做的这背主忘恩的事,最叫人不喜?”

背叛这种事,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这样的忠心,自己可用不起。

“小人知错,”韩老三急得满脸通红,忍不住高声喊道,“可,可小人是有苦衷的!”

一开始,他也不过跑个腿儿、传个话、打探下消息什么的,后来赵光耀见他做事勤勉,嘴巴又严,便渐渐分派了更内幕,也更见不得人的事。

韩老三虽然坏,却还没到丧尽天良的地步,时间久了看得多了,也觉胆战心惊。

赵光耀与本地知府、知县沆瀣一气,一手遮天,背地里做了不知多少腌臜事,随便哪件捅出去都会引发一阵轩然大波。

他知道太多见不得人的内情,只怕提出脱身那日,便是气断身亡之时。

就在这个时候,庞牧来了!

他刚一来,便秉雷霆之怒,一举清除平安县内山匪,又连破几起大案,还清理了县内许多诸如赌场、妓院等污秽场所,现在更是连赵光耀的帐都不买。

韩老三别的不行,看人却很刁钻,立即就敏锐的觉察到这位县令恐怕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只怕在朝中有大靠山。

正好赵光耀又说要找人,韩老三一听就知道是庞牧,当下便留了个心眼儿,哄着来人将事情原委说了。

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你着实打得好算盘,”庞牧冷笑,“不过是想借本官之手扳倒赵光耀罢了。你过去几年内为虎作伥乃是不争的事实,有今日实属咎由自取,竟也想全身而退?”

被窥破心事的韩老三抖若筛糠,整个人都好似被雷劈了,哪里还敢有不好的心思?

他磕头如捣蒜,几乎带了哭腔,“大人饶命啊,小人知罪了,可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小人如今想学好了,确实想学好了!”

“那赵光耀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若能除了,也算造福百姓不是?”

庞牧嗤笑出声,漫不经心道:“你也说他与知府孟径庭勾结,而本官不过小小知县,能奈他何?”

韩老三干笑,努力赔着笑脸道:“实不相瞒,小人自认看人颇有一套,那孟径庭小人也是见过的,确实颇有气势,可却实在无法与大人您相提并论。”

之前他只是不确定庞牧是否还会步上一届县令的后尘,继续与赵光耀和孟径庭勾结,所以迟迟不敢动作。可如今看来,只怕要动真格,自然不必再等了。

庞牧只是似笑非笑看着他,也不说话。

韩老三被看得浑身发毛,口舌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齐远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不怀好意道:“哪怕土匪入伙还要有个投名状呢,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了几句话就想叫大人信你?”

庞牧勾了勾唇角。

韩老三心头一动,膝行向前,“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齐远看了看庞牧,继续道:“替我们留意一个人。”

韩老三喜形于色,“大人尽管放心,找人那是我的老本行!只是不知找什么人?”

既然对方没有直接把自己撵出去,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庞牧朝外招呼一声,“去请晏姑娘过来。”

不多时,晏骄过来,问明原委之后就把之前反复整合过得嫌疑人侧写细细描述一遍。

韩老三一听就呆了。

多年来,他盯过的人无数,可这没名没姓甚至连个大体模样都没有的,怎么找?

庞牧又道:“什么时候这投名状有了苗头,再说改邪归正的事。”

韩老三喃喃几声,一咬牙,“是!”

他才要告退,却又被叫住,还以为事情出现转机,结果庞牧一开口,他脑袋就嗡的一声,“怎,怎么还要打?”

庞牧摸着下巴道:“如今本官同赵光耀势如水火,你无缘无故过来,又全须全尾的出去实在可疑,未免露了马脚而功亏一篑,还需委屈你做个苦肉计。”

说罢,便抽出一支红签子丢下堂去,“来啊,将他打上十板子!”

韩老三有苦说不出,挨了一顿打却还要谢恩,被抬走的时候真是百感交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晏骄不太确定的问:“此人也算恶名昭彰,可信吗?”

“一半一半吧,”庞牧想了下,“刘本曾与我说过,韩老三确实想要抽身上岸,可沾水容易,上岸却难,如今来找我,倒也在情理之中。”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此人是个歪才,虽然结交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但恰恰就是这些人消息最灵通,又不会惹人怀疑。若果然能为我所用,日后不知能省多少事。”

晏骄恍然大悟,“大人思虑周全,是我多虑了。”

“多虑总比轻信好,今日我打了他板子,也是叫他长个记性。”庞牧笑笑,又微微吸了吸下鼻子,“你又鼓捣什么吃的了?竟这样香。”

“蛋卷,”晏骄顺势抬起胳膊来闻了闻,果然衣袖上也有淡淡香气,笑道,“被煲仔饭的锅巴勾了昏儿,就想着弄些香香脆脆的东西来磨牙。”

“煲仔饭?什么锅巴?”齐远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个新词汇,“我怎么没吃过?”

“没吃过就对了。”庞牧毫不留情的堵回去,又起身道,“走,我也去瞧瞧那蛋卷到底是什么模样。”

齐远就小声嘟囔:“只需你们自己偷着开小灶,哼,这次被我抓个正着,我偏要跟去全吃了!”

三人回到小院儿时,就看见阿苗和杏花两个小丫头扒着厨房门,眼巴巴瞅着,见晏骄回来便如同等待鸟妈妈回来投喂的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眼珠子都亮了。

“姑娘!”

“姑娘你回来啦!”

岳夫人听见动静从里面走出来,见庞牧和齐远也来了,便笑道:“你们倒是会来,晏丫头才弄了稀罕零嘴儿,又香又脆。”

晏骄重新系上围裙,将那些微微有些沉淀的面糊再次搅拌均匀,然后一手小刷子,略沾一点油往锅底刷一层,另一手拿勺子舀了面糊浇上,然后用刮板略略刮平。

可惜没有专门的小不沾平底锅,不然压根儿不用这么费劲。

面糊在众人的注目下一点点凝固,趁它还没彻底变干,晏骄飞快的抹了些红豆沙,然后用筷子夹着一个边卷起来。

等晏骄又做了一个绿豆沙的,一个枣泥的,第一个就已经彻底干透了。

她的动作轻巧灵敏,好像就只是一刷、一抹、一抖,然后一个个圆筒状的蛋卷就乖乖落到盘子里,越摞越高。

蛋卷既有奶香又有蛋香,滋味醇厚悠长,中间的豆沙、枣泥馅儿甜丝丝的,混在一起吃就不会显得特别干,简直美味加倍。

晏骄一时贪心,馅儿弄的多了些,面糊用光之后还剩不少。

她还没说话呢,齐远就自告奋勇道:“白放坏了可惜,我替你吃了吧!”

这一脸的大义凛然,瞧着可真像是为人排忧解难呢。

众人纷纷投以鄙视的目光。

阿苗忙道:“姑娘,做豆沙包!”

杏花也说:“姑娘,做枣花糕!”

“豆沙卷!”

“山药糕!”

“铜锣烧!”

晏骄失笑,想了下,“炸麻花儿吧。”

她要炸的是那种发面的花,中间可以夹馅儿,蓬松柔软,十分好吃,既能当点心,也能当个早饭。

大雪这天,庞牧照例过来陪老娘吃早饭,主食是叫什么肉夹馍的,一个外酥里嫩的烤白馍从中间剖开,里头塞着满满的酱肉,一口下去简直香的掉渣。

庞牧吃的连连点头,“这个倒好,费一回事能顶好几顿,带着出去也方便。”

晏骄就斜眼儿看着他笑,“我倒是能时常备着,出去办案带它也不难。”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一句,“只要大家还吃得下。”

她这个语气,这个表情,顿时叫庞牧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某些惨烈的画面。

他的喉头上下耸动几回,好算坚持住了。

“人总要吃饭,”他有点儿心虚的说,“回数多了,习惯了也就好了。”

死人他们固然是不怕的,可就怕恶心人!

岳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儿子挨欺负,朝外面灰蒙蒙的天上看了两眼,“正好这个日子,只怕又有一场大雪好下。”

才说完,林平就熟门熟路的摸过来,面带喜色的说:“大人,韩老三来了,说是有消息了!”

庞牧和晏骄对视一眼,哪里还坐得住?二话不说扯了张油纸,包住啃了一半的肉夹馍,又呼噜噜喝了两口粥,这就风风火火往外走。

这动作这架势,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老太太看的直笑,“可算是应了才刚那话,可不就是便利?”

说着,又叫人去将厨房里剩下的白馍馍都照样切开,也学着晏骄那样往里头塞肉,满满当当装了一个大箩筐,又用小棉被盖好了。

“再去大厨房叫些汤水,一并送去前头二堂,就不远不近的搁在火炉边上,告诉那儿的人看着点儿,估计这群孩子还都没正经吃饭呢,等会儿该饿了。忙的天昏地暗的,别再顶风冒雪的灌了满肚子凉气。”

来的是韩老三和一个鼻青脸肿的瘦小男子,正跪在堂下捂着脸嘶溜,显然被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