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烧销量极好,虽然大多数士大夫对这种新上市的白酒并不感冒,但是已经有少部分朝鲜士大夫开始尝试这种据说来自大明的新东西。
万历三十三年十月末,朝日酒业一个月就已经盈利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刘学文和李世勋两人一合计,拿着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当本钱,让郝大红在朝日里开了个钱铺,以后利润全部放在那儿生息。
“利息不要太过分,月息二分就可以,但是要有房契、地契来抵押;咱们救急不救穷。”
倒是李刚却体会到了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受,五十两银子没他的份儿,只落了每月四两银子当作劳务。
“不错了,四两银子比县太爷差不多了。”
嫉妒使人丑恶,朝日酒业的繁荣形势引发了周围其他酒坊主的憎恨,尤其是柳良辰。
俗话说得好,老财专爱开烧锅。这年头兵灾刚过,却还有钱有粮开酒坊的,哪一个不是大地主,哪一个背后不站着尊大神?但这些人在柳成龙侄儿面前都只是土鸡瓦狗一般。
“那个酒坊的老板是谁?”
“名义上是一个毛孩子,一个老东西;但实际上却是明朝的军官。”
“这不好办啊?不要说乡野流氓,就是禁军的那些校尉们见了明军都是胆战心惊!”
“怕什么?武的不行,来文的,我有很多上层朋友,都不用麻烦叔父,就算来的是御史老爷我也能花钱把他调回去!让京师的御使大人润笔一次也不过是一千两银子。我要花钱去京师弹劾他们!”
“大人,真的如此吗?那个酒坊没有什么威胁啊?花如此多的钱值得吗?”
“没有威胁?,之前都是我柳家垄断酒业,如今竟然有人也想要掺和进来?而且最不可容忍的是他的钱铺利息竟然那么低!阿东,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敢违逆我?你带着礼物和我的信,多叫几个人,明天去朝日里,按规矩办一切好说不守规矩就给他好看!”
阿东没有姓氏,本来也没有名字,他是贱民,不见容于朝鲜,他的母亲是最为低下的娼妓,人们都叫他野种。
他本来应该衣不蔽体,卑贱地活着,在朝鲜,士大夫是士大夫、贱民是贱民……这是道,是永恒的真理。
低微、卑贱、肮脏的活着,让老爷们和狗一样的使唤就是阿东的命运,不可违逆。
然而,壬辰倭乱给了阿东一线生机。这个叛逆、鲁莽的男人参加了义兵组织并成为了头目。多少血、多少泪,当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在枪炮声中吓得屎尿横流的时候,是他打退了一次次倭寇的冲锋。
就连倭寇都尊重他,一个武士说,朝鲜人,你很勇敢,请你为我介错!:
战后,他和他的战士们获得了自由,成为了平民。他立了这么多功,但不配得到最低的官职。战友们都给自己取了姓,但阿东没有,他憎恨氏族,他叫东,因为妈妈就叫他东。
朝日酒业,酒业,多么可笑的名字?但他喜欢,因为他就是一个可笑的人。就和这高粱烧一样,好喝,有劲儿,但却不如黄酒畅销。
清流们是黄的,但我阿东,清清白白,和这酒一样。
有时他会感到泄气,自己当年舍命维护的难倒就是轻贱他的那些人吗?朝鲜人、倭寇?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知道如何选择。
“大人,您今日的酒。”
“长远,如今你也来送酒了么?”
壬辰年间,崔长远曾经帮助东修筑过城寨,东对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很有好感。
“是的,可以赊账拿酒,连我也卖起酒来了。”
“他倒是不怕你们喝光了,跑掉”
“只有朝日里的村民和有保人的才可如此,虽然赊账,但每次都有额度,最低额度是一次提十五瓶酒,最高额度是一次提一百五十瓶,只要诚心卖酒,额度就会长。我现在已经可以提三十瓶酒了。”
“有趣,我倒还真想见见这家酒坊的掌柜。”
时至岁末,朝日里却有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这个小小的镇子现在也有了一些商业。在朝日酒业的酒窖门前停了几辆马车,很多聪明的酒家已经开始把目光投向了这种价格低廉但又味道醇厚的好酒上了。
“这家酒坊的老板十分大方,只要订购三车货物就享受有赊销的待遇。”
“那要是酸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因为非常烈性,放的住,据说越陈越香!”
仓库旁边正在修建客栈,看来这个酒坊打算把业务范围扩展到远方去。
“长远?”
“啊!东大人。”
“你不是不能干力气活吗?”
“我没有干,我只是指导着他们。”
“要注意身体啊。你们掌柜的是哪一位?”
李刚和赵来顺忝居掌柜和副掌柜之职,而此时正在和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