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云取出长弓,双手递给司马嘉齐。他将长弓接在手中,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妥,自己的膂力何止千钧,寻常弓弩经不住几番拉扯便会弓断弦崩,可弓已在手,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
左手引弓,右手搭箭,双臂用力,这张弓竟只是堪堪拉满。
司马嘉齐惊讶道:“这张弓至少有两石之力。”
卢小云答道:“两石有余。”
司马嘉齐笑道:“我尚不知你有如此膂力。”
卢小云抱拳答道:“区区几分膂力而已,何足挂齿?”
司马嘉齐点头道:“你可能看得清那面纛旗?”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杆三丈余高的杏黄色纛旗随风猎猎,旗帜上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插翅飞熊。
卢小云说道:“能看清。”
司马嘉齐说道:“敌军叫骂甚嚣,我等又无法出城迎战,不如一箭射落纛旗,以破敌军之气焰?”
卢小云眼前一亮道:“此法甚妙。”
司马嘉齐将长弓递回,也笑着说道:“小云不妨一试?”
卢小云接过自己的长弓,一言不发地抽出利箭搭上弓弦,他对自己的箭法向来自信,但这一箭又远非“一箭”这么简单,他更将此箭看做自己的晋升之阶。
左手如托泰阿,右手似抱婴孩,只听“嗖——”地一声,箭矢转眼隐没于夜色中,下一刻,那面杏黄色的旗幡便倏然飘落。
“好箭法!”司马嘉齐抚掌赞道。
卢小云抱拳笑道:“属下幸不辱命。”
司马嘉齐望着卢小云,似有深意地说道:“飞熊国果然撤军了,想必今夜可以解甲安眠。”
卢小云眼也不眨地说道:“将军且去安眠,属下今夜仍需巡城。”
司马嘉齐大笑道:“好!本将军便去安眠,城防之事,交托于小云可否?”
卢小云慨然允道:“属下定不负命!”
司马嘉齐大笑着走下马道,宽阔的城头上只留下卢小云与他手下的军卒。待总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张怪嘴有些急切地凑到卢小云身边,缩着脖子说道:“队长,将军不是说可以回屋睡觉了吗?咱们为何还要在这冷风中巡城?”
卢小云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张怪嘴啊张怪嘴,你嘴上的便宜从来没少赚,心里何时才能多些个心眼?将军嘴上如此说,难道心里也是如此想?如果此时我们回屋睡觉,方才所做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这番话将张怪嘴说得哑口无言,一旁老赵低声说道:“队长,难道将军方才是试探我们?”
卢小云长叹一声,说道:“诸位年齿皆长于卢某,而卢某来镇远关的时间不长,也多亏诸位的照顾,今夜便与诸位说几句心里话罢。”
他见军卒纷纷围过,于是目光闪烁间继续说道:“卢某不想只做一名队长,卢某想做到百夫长、千夫长,甚至是一关之总兵,统御千军万马,席卷北境群獠!”
此言一出,众军卒面面相觑,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这个比自己年幼的队长,此时竟如山岳般高大巍峨,但也如深渊般难知莫测。这张仍显稚嫩的脸庞上,有两分生涩、三分狂妄,还有赤裸裸的五分野心。
老赵轻声说道:“队长,您这是……”
卢小云挥手打断他,突然笑着说道:“你们可别误会,卢某固然想做总兵,可不是想着篡权夺位,而是要斩贼酋、破敌阵、立军功,以正当的手段坐上总兵的位子。”
众军卒方才长出一口气。
卢小云接着说道:“因此,卢某对每一份功劳都看得格外珍贵,此番战事日渐激烈,虽说你我皆有丧命之险,但亦是富贵险中求,卢某又岂能任由机会从指缝间溜走?诸位若不愿与卢某同进退,此时便可回屋睡觉去了。”
张怪嘴怪叫一声,说道:“队长莫要再说了,我老张这辈子没服过别人,你是第一个。从今往后,老张这条命就跟你干了!”
老赵也跟着说道:“对!跟着队长干了!”
余下军卒亦纷纷附和道:“我们也跟着你干了!”
卢小云此时只觉一阵豪气干云,似乎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云麾大将军了。不由得放声大笑道:“弟兄们,把眼睛放亮些,莫教贼人偷至城边!”
众军卒抱拳应道:“遵命!”
城墙边,府邸内。
司马嘉齐听到城头上热火朝天的叫喊声,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倒是块可雕琢的璞玉。”他拾起未读完的《沧海异观,信手翻到一列清峻挺拔的小字。
星罗十三岛,小魔王,徐易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