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无事,吾定要与将军讨教几招。”司马嘉齐却摇头说道,“但今时今日却不行,这座城门,吾不能开;这场赌斗,吾亦不能接。”
这番话刚说完,他便将“镇远刀”交给身边军卒,分明是不肯出城赌斗了。
“哈哈哈哈——”殷雪龙怒极反笑,单手托刀遥指关城,放声大喝道,“某常听人言,中原人工于心计,善于内斗,每临强敌时却如缩头乌龟,今日一见,人言还是轻了些。”
“哈哈哈哈。”司马嘉齐亦朗声大笑,笑得殷雪龙满心莫名其妙。
“将军当真说笑了,吾有这坚城雄关可依,又何必与你在城外短兵相接,生死相搏?这是你苍狼国与我镇远关之间的战斗,而非你与我的个人恩怨。若想踏入中原半步,便先破我这镇远三关罢!”
司马嘉齐平日的话并不多。
然而今日他侃侃而谈,仿佛与殷雪龙是多年未见之好友,已是大异于往日了。
他之所以说这许多,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用意。
就在昨夜,司马嘉齐的官邸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紫禁宫的信,信笺右下角的落款正是“移星魔手”乔岳苍。
当司马嘉齐展开这封信时,见信笺上的字迹依旧精炼而苍劲,笔划之间如龙行虎步,便知定是乔宫主的来信无疑了。信中内容简单不过三两行,可读罢后却令他翻身跃下床榻,惊愕与欣喜之情充溢于心。
信中如是写道。
“嘉齐将军:本宫将亲率一支援军,协青龙帮、万剑阁诸豪侠同至关前共御狼骑,望将军务必坚守,莫使狼骑踏过半步,切记切记。”
落款处正是“乔岳苍”三个字。司马嘉齐将这张信笺在灯前轻轻一晃,见紫禁宫专有的北斗七星图影影绰绰,于是安下心来,方得细细思量。
信中并未说明援军北上的具体时日。若是此信寄出后不久便调拨人手,则仍需至少五日光景方能抵达关城;若其间迁延委蛇,琐事纠缠,便不知何月何日方能盼来援军——司马嘉齐出身书香门第,如今虽是一方势力之魁首,却与中原江湖人士无甚来往。
而他和乔岳苍也不过只有数面之缘。既然并无深交,自是也不了解乔宫主的行事风格,故此这援军此时是否动身,又是何时才能赶至,他的心中也是没底。
但这封信终归让他多了几分心安。
他虽与乔岳苍不熟,但江湖上有关乔宫主“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故事早已传遍。故此司马嘉齐可以笃定,这支援军定会赶至关城,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一夜再也无法睡去,他将榻边的灯头挑起,又派军卒去将林森请来,二人在屋里商议筹划了半夜,终于筹划出一条稳妥可行的方略。
如今城中兵少而粮多,最为稳妥之计自然是依托雄关坚城,做好长期磨砺与消耗的准备。
所以他在城头上与殷雪龙一番扯皮斗嘴,一者是为了消磨城外狼骑的锐气与精力;二者则是使城中诸部军卒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此消彼长之下,则胜算亦将逐步攀升。
司马嘉齐心中自有一副小九九,可他却不知殷雪龙也有自己的算计。方才二人扬刀争论了半晌,殷雪龙却并没有真的怒火中烧。
他们自苍狼国出兵至今,于路上已不眠不休纵马奔行了数个昼夜,本想一鼓作气攻破城关,却不料在城门前受挫败退,夜间又被“鬼神”喧闹袭扰不得安眠。晨间第一缕阳光撒下时,这些铁骨铮铮的狼骑才知道“困倦”二字为何物。
因此殷雪龙亦是异乎寻常地话多,他的用意便是为麾下将士争取些喘息休整的时间。
一刻钟,对于这些铁汉而言,一刻钟已是足够。
“既然如此,这关城今日某还非破不可了!”殷雪龙回首望去,见身后铁甲骑军层层列列,刀枪弓矢凛凛森森,他们的面色与精神已恢复了大半,攻城时机已至。
“苍狼国的勇士们!攻!”
殷雪龙的号令急如风火,可他麾下的铁骑却并未喧嚣着奔涌着冲向城关。
司马嘉齐手搭凉棚向下眺望,只见那些苍狼骑士们纷纷翻身下马,从马鞍一侧各自取下一只口袋;前排骑士则从腰间摘下一根木杖,他们以木杖触地,步步为营,其余人则肩扛口袋,紧随其后。
如此前行二十余步,木杖所触之地倏地虚浮,这些骑士齐齐动手,将地面上的浮草、浮土层层拨开,一座深邃宽广的壕堑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殷雪龙不着痕迹地握紧拳头——这里埋葬着他麾下的勇士,几十条鲜活勇敢的生命,皆因他的鲁莽而客死于别国他乡。
浮土拨去,壕堑再现。其余人毫不怠慢,纷纷将所负口袋掷入深渊,那些口袋足有半人长短,内里填装地尽是碎石与泥土。数千只口袋如雨点般落下,不多时便在壕堑中填塞出一条宽阔结实的通途。
司马嘉齐望在眼里,见那些骑士重新扳鞍上马,沿着口袋铺成的道路缓缓前行。就像看见一群走入陷阱的猎物。嘴角禁不住勾起一丝冷笑。
殷雪龙啊殷雪龙,既然你想玩,吾便陪你玩上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