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鸨抛下有一张姓公子抛下千金点名要你作陪三日之语后,云荷回房中写了那封书信,托个要好的仆人嘱咐道:“这封书信颇为要紧,你与我送给新梁楼中算账先生邱文隽,归来时替我买些胭脂,若有人问起,便只说是去买胭脂罢了,剩下的钱权作利市。”,塞他几钱银子要他送到了文隽手上。
彼时文隽正在酒肆柜台中算账,接了书信甚是忐忑云荷从未送过这样的书信给他,从来都是请柬冠以李青鹤的名号,这一番那封皮上却写的是霄汉白莲她自己的隐号。霄汉乃是长空之上,高空必有云,藏得是个云字,白莲自然便是那个荷字。云荷冒着被人识破的风险用这个署名,应该是有什么紧急事了。但自己如今当班算账,接到信时又是下午,只能等晚饭毕回家之后再做论处。
这半天里文隽心不在焉,唯恐耽误了要紧的事以致云荷进退两难,另一方面又怕自己偷偷看信被掌柜的抓住了,罚钱事小,泄露云荷事大,因此也不敢造次,只得死捱这些时日。那账也算错了好几次,惹来诸多是非,心中更是烦闷,眼看着到了酉时,来往客人愈发多起来,文隽坐在柜内如丢了魂一般,客人又多,很快便在柜前微围起了好几圈。有算错钱的,有等着结账的,有进店打听价钱的,有住店包房的。谁都赶时间,谁都不愿意等,这乌泱泱一大片,人多嘴杂,吵吵闹闹,只听得文隽头要炸开一般,那拨算盘的手错了也不知多少遍,更是惹得众人起哄催促。客人一催,文隽愈发紧张焦躁,这错的就更多了,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才算结了六个客人,人群中有一人起了个大哄,高叫一声:“列位,我看这算账的也是半个白痴,不然怎么算了这多时也不见人少?依我看,不如我等自去找他掌柜下来问个清楚明白,省得与这傻子纠缠时间!”
人生天性便是随大流,也作起哄从众。倘若寻常不如意时,那诸多不满、诸多不悦,大都憋在心里,积攒得多了也不常见谁发怒。然则此时但凡有那么一个揭竿而起、振臂高呼的人,众人便一齐起哄发难,心里那些不如意井喷出来,乃至于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都记起来要找人算账。
文隽此时面对的便是这些有领导又齐心的“暴民”,甚至方才没算错的那六个也纷纷回头高声喊叫,只说是给自己算错了帐,也不说错了几毫几分,这便是些不嫌事大的,要来浑水摸鱼,趁乱骗几钱的人。
在这酒楼做工几个月来,文隽虽然见过那些胡搅蛮缠、无理强辩,只为争几文不义之财的粗鄙之人,也见过纠集多人蓄意闹事的,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他想叫众人镇定守序,可一人之声如何喊的过二三十刁民的动静?直喊的嗓子哑了也只如细雨入湖了无声息。眼看着群情汹涌就要推翻柜台来抢钱的架势,文隽正着急该怎么办时,楼上掌柜听得起哄便下来看,见了如此景象,忙从楼梯上摘下来个小锣,叮叮当当地敲起来。
虽然人声吵闹,锣也喧嚣,终是铜锣更胜一筹。众人闻声寻去,见是掌柜的来了,也不敢太过造次,都住了声看着掌柜。
掌柜的看了看楼下景象,心里也明白了几分,站在楼梯上问邱文隽:“申时如何便这般吵,可是你怠慢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