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弄出了第一批给他送来了?
这份心倒是真挚,看看,周围的学生都露出了儒慕之情。
徐家子还真是尊师重道,有严文殊在前,现在又第一时间将弄出来的纸送给他的书学老师。
欧阳询心里也高兴得不得了。
真是他的好学生。
忙不迭的就走上去看挑着的两担子纸。
数量有点多啊,光这两担子都够他用好多年了,不错不错,是他学生自己弄出来的,这礼他倒是能收,而且说不定还能传成佳话。
徐长生又道,“学生还在继续研究,现在已经出了两种不同质量的纸样,另外一种质量粗坯,就不拿来老师面前丢人现眼了。”
欧阳询感慨了一句,“无妨,老夫以前用的纸质量未必就有多好。”
纸贵啊,哪怕是他读书的时候,也不可能全买好的纸张。
徐长生继续道,“等学生研究出更好的纸样,一定送来给老师试试。”
欧阳询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以后就不用带这么多了,拿几张给我看看就行,纸张昂贵,现在这些就显得颇为贵重,老夫收了你的礼,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诟病。”
徐长生一笑,“老师哪里的话,学生送老师一些纸张,还能被人诟病了而且,老师过两天可能就会嫌弃学生的礼薄了。”
欧阳询一愣,其他学生也是一愣。
徐家子这话可说得不对。
学生送老师礼,乃是尊师重道的表现,但礼一旦过于贵重,那就不是尊师重道了,会变味儿。
徐家子这两担子纸,要不是他亲自弄出来的,欧阳询也不能收,已经超出了礼节的贵重范围。
徐长生一笑,也暂时不解释,而是道,“老师,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周围的人都懵了,这又是什么情况?这思维是不是跳跃得有点快,他们都来不及适应。
欧阳询嘴角一抽,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还真是徐家子能干得出来的。
徐长生嘴角上扬,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他的坑已经挖好,就看欧阳先生跳不跳了,不过在他看来,这坑欧阳先生是不跳也得跳的,因为他堵死了所有退路。
徐长生想让欧阳询离开国子监去他的学院任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国子监是大唐最顶级的学府,直接为朝堂培养官员,在这里任职的博士,无论是名声还是待遇,都是一般学院比不上的,更别说徐长生的学院都还没有起步,还远离长安,身处荒山,以前那的确是荒山。
就像你让清华北大的博士,突然辞去清华北大的教书职务,跟着去一个不知名的偏僻学院教学一样。
欧阳询虽然是徐长生的书学老师,但这样的要求也是不会答应的,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
所以,徐长生心道,走正规途径,很可能请不到欧阳博士,他不得不耍点小花招。
他的学院好啊,欧阳先生去了肯定不会后悔,可是现在别人不知道不是。
或许别的国子监博士,他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去一个充满未知的学院。
但欧阳询这人吧,性格十分洒脱,俗称老不羞,他只要坑挖得好,说不定真给他忽悠去了。
欧阳询听徐长生居然要和他打赌,这还是第一次和学生这样相处的方式,不过学生够不够尊师重道,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并不会觉得这样子就不够尊重他了,虽然这听上去的确有些怪异。
以欧阳询的性格,果然来了兴趣,“什么赌”
围着的学生也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听着。
徐家子和欧阳博士的相处方式还真奇怪,但似乎又能看出,这种关系似乎比一般的师生还融洽还要好,就像礼节已经不在流于表面。
徐长生和欧阳博士的关系的确不错,以前徐家子就喜欢看欧阳博士看到他的字后,瞬间变猪肝脸的样子,那可是他在国子监读书时的乐趣之一,终生难忘。
徐长生一拱手,深深的拜了下去,“老师,我们还是先说赌注吧。”
欧阳询:“”
众人:“”
还真是开眼了,徐家子原来是这样的徐家子。
徐长生说道,“要是学生输了,学生任由老师处置,但要是学生侥幸赢了,还请老师来我学院教授书学。”
一片安静。
欧阳询也是一愣,徐家子居然是来请他去他的学院任教的?
现在整个长安传得沸沸扬扬,严文殊已经受徐家子之邀请,去他的学院教授礼学。
所有人还在猜测,其他的学科,徐家子会邀请什么人去任教。
没想到,书学一门,居然找上了他。
这其实是很涨面子的事情,说明在徐家子心中,他这老师很了不起啊,不然怎么会专门来找他去任教。
欧阳询脸上都乐呵了,无论输赢,他和学生的故事恐怕还会被人记录起来广为流传吧,笑道,“老夫就应了你这一赌局。”
心中也是好奇,按理徐家子这么聪明,当知道,让他辞去国子监博士身份去其他学院任教的难度。
徐家子居然想凭借一个赌局就说动他,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赌局?
其他学生也好奇得不得了。
显然,普通的赌局根本无法说动欧阳博士,而且徐家子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戏耍他的老师,用出什么取巧的手段。
所以,徐家子的赌局,必须光明正大,必须极具说服力,必须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才行。
徐长生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了一下,跳坑了,这下是跑不掉了。
徐长生又行了一礼,一字一句说道,“老师,学生的赌局是,学生能在一年之间,让大唐的读书人增加三成,老师觉得学生的赌局是否公平?”
欧阳询直接都懵了,一年之内让大唐的读书人增加三成?徐家子怕不是在说梦话。
像他们这些国子监博士,对朝政还是十分了解决的,很多国子监博士退下来后,基本都会在朝堂上担任职位不低的官职。
他是知道陛下准备推行文教,但还没开头就已经被难住了。
可想而知,连满朝文武,都赞同,没什么反对声音想要推行的政策都如此艰难,徐家子居然说一年之内让大唐读书人增加三成?这不是在说梦话是什么。
周围的学生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不过,他们都还在读书,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徐家子居然就有这种伟大的想法,也是足够震惊人的。
欧阳询说道,“长生,你这一局想要赢老夫,难难难。”
然后,众多学生中,刚好走来一个老头,脸色黑得却跟锅底一样。
这老头正是刚才下朝回来的国子监祭酒,孔颖达孔祭酒。
他听说徐家子居然来国子监了,所以顺路过来看看。
没想到这一看不得了,徐家子居然来国子监挖墙角,不过心道,徐家子的那学院虽然也有些名声,但要让国子监博士离开,去他那学院任教,还是不可能的。
但徐家子的赌局一出,孔颖达心一缩,结合今天朝堂上太子和魏王说的纸将很快成为普通百姓的日常用品,大唐文教即将大兴,到时候大唐读书人怎么也会增加三成有余。
孔颖达都被徐家子不要脸的赌注一棍子打得有点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提醒,欧阳询居然就答应了赌局。
这不是挖个百分百要赢的坑给别人跳吗?
孔颖达的脸能不黑,当着他的面坑走了他的一个博士。
这时,学生们也发现了孔颖达到来,让开了路。
只是孔祭酒脸色怎么这么黑?
孔颖达走上前,狠狠地瞪了一眼徐长生。
徐长生尴尬得不得了,挖人家墙角被抓个正着。
而且,孔祭酒这是刚下朝回来吧,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纸即将普及天下的事情了。
太子给他说了,今天就会将纸改进工艺的事情汇报上去。
徐长生尴尬地行了一礼,“学生拜见孔祭酒。”
孔颖达冷哼了一声,一回来就给他惹事,果然和以前一样,不是个安分的主。
欧阳询正笑着给孔颖达说他们打堵的趣事,结果孔颖达脸更黑了,看了一眼被人坑了还高兴得不得了的欧阳询。
如果是普通赌局,他还能说上两句,就此作罢,可他们堵的是让大唐读书人多出三成。
这等震惊天下,造福万民的事情,欧阳询连不想服输的可能都没有。
徐家子好算计,他根本就是将所有退路都给堵死了,连他这个国子监祭酒也不可能阻了这个赌局,它必将传遍天下,没人敢不服这赌局,也没人敢作为反派人物出来劝阻。
徐长生脑袋都低了几分,好尴尬,算计人被抓现行。
孔颖达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欧阳询,说道,“信本,你明天就收拾东西离开国子监去徐家子的书院吧。”
欧阳询,字信本。
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欧阳询也是一愣,孔祭酒什么意思
徐长生羞耻得想要掩面而逃。
孔颖达瞪了徐长生一眼,继续道,“哎,你你被你这学生坑了,这赌局是他赢了。”
落针可闻。
徐家子赢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们的赌局赌的可是一年之内让大唐读书人增加三成。
徐家子怎么可能赢得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徐家子有赢的可能,也得一年后才能见分晓吧?
欧阳询的想法也差不多,皱眉地看向徐长生。
徐长生可难堪了,怎么好死不死,孔祭酒刚好来了,只得对欧阳询行了一礼道,“是学生逾越了,学生有取巧之嫌疑,但这赌局的确是学生赢了。”
欧阳询:“”
又看向孔颖达,估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孔颖达指向地上的两担子纸,“徐家子改进了新的造纸工艺,从今以后,连普通百姓都能轻易地用上纸,它的价格将变成白菜价,加上陛下有意大力推行文教,一年之内大唐读书人增加三成,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一年,肯定是读书人增加最迅猛的,以后能不能每年增加三成他不知道,但第一年肯定是足三成的。
一片安静,从今以后,原本昂贵的纸将变成白菜价?
读书人最多的花费就是在纸上,要是纸成了白菜价,岂不是短时间就能涌现出很大一批新的读书人。
这是天下读书人的福音,特别是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才是占大唐人口最多的,所以第一年多出三成读书人,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徐家子赢了,而且毫无悬念的赢了。
他这明明是挖着坑让欧阳博士跳啊,明明就是百分百赢的赌局。
众人:“”
欧阳询:“”
徐长生好尴尬,西洋镜被人当场揭穿。
一咬牙,抬起头,“老师,学生已经给老师安排好住处,老师还是赶紧打包上路吧,离长安也不远,不到半天的路程,相信大祖父和严先生见到老师,也会特别高兴。”
欧阳询:“”
他现在不是特别开心,他连后路都没有了。
要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但他们的赌局是大唐的读书人提高三成,如此赌局下,在天下读书人面前,他如何能反驳得了?
看了一眼徐长生,叹了一口气,“你的学院要是让老夫不满意,老夫可不会顾及什么师生情谊,看老夫如何收拾你。”
徐长生赶紧道,“老师放心,别的学生不敢保证,但学生的学院,还是敢打包票,老师一定会满意的,如果不满意老师随时可以离开。”
欧阳询心道,随时离开?屁,就算是个山沟沟,他也被这赌局束缚住了,也得呆在那里了。
徐长生拍着胸腹又保证了一些,然后逃命似的跑了。
一场赌局,坑了一个博士。
最近的话题莫过于此。
有史官动笔,带着笑将其记录在了野史之中,对于大唐来说,也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它发生在纸张变革的节骨眼上,而且还是这场变革当事人发生的事情。
故事也在民间流传甚广,颇具传奇色彩。
欧阳询火了一把,只是这火得让他有点唉声叹气,徐家子还真是说他聪明劲儿没用到正途上吧,也不对,别人为大唐文教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说他用到正途上吧,他居然连老师都坑。
不过,徐家子的学院离长安也不算远,来回长安也不算麻烦。
欧阳询是怀着吃苦念头去徐长生的学院的,所以,他就一个人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家人什么的都留在了长安。
只是等他到了徐家村,被正在喝茶聊天的大祖父和严文殊接去学院后,他是连夜回到长安将他的家属接去学院的。
他觉得他的人生怕要开启一段传奇的故事了。
能够到这样的学院任教,非得羡慕死原本国子监的同僚。
别说任教了,让他呆学院一辈子他都愿意。
这哪里是学院啊,简直就是人间仙宫。
现在让他住皇宫他都不去,他就住学院。
接下来的时间,徐长生又去了国子监几次,拜访了几位教他的其他国子监博士。
他如今露了馅,就不好忽悠人了,所以一个也没成功。
当然徐长生是不承认他忽悠技术不好的,而是将责任推在了孔颖达孔祭酒身上。
因为每次他来国子监,孔颖达孔祭酒就像防贼一样跟着他,小眼睛一个劲在那些博士身上瞪,哪个还敢答应啊?
徐长生心道,这小老头肯定吩咐了国子监大门的守门人,他一来国子监就去通知他,不然也不可能每次那么刚好的,他都还没有和博士们聊,孔老头就跑来了。
徐长生见在国子监捞不到好处,只得唉声叹气的离开。
不过拜访了一圈以前教过他的老师,叙叙旧,也颇有收获。
他来长安,如果不去拜见他的老师,是说不过去的。
徐长生在孔颖达的“目送”下气呼呼地离开国子监。
心道,国子监没有搞头,以为他就没有目标了?
他还有文坛泰山北斗,裴矩裴老爷子。
不过,这老头子精明得很,他如何才能让对方上钩?
徐长生一边走,一边想,然后眼睛一亮。
裴老爷子名声虽然响亮,但他提出的这一条件,裴老爷子应该拒绝不了吧。
于是徐长生回了太子府后,带了些礼物又出门了。
徐长生一出门,街上的人就发现了。
有热情的人看着徐家子的礼物,远远地问道,“徐家子这是又准备去坑不对,去邀请谁去你的学院吗?”
徐长生脸都黑了,什么叫坑?
他这是诚心诚意的邀请。
随口答了几句,继续前进,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府邸前。
裴行俭一家子卖了祖产,花光积蓄买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住着也算不错。
“这是四门助教裴行俭家吧?”看热闹的人说道。
“难道徐家子打完他那些老师的注意,现在连同窗都不放过了?听说国子监祭酒孔先生现在对徐家子是非常的不满,连带在朝堂上都攻击太子好几次了。”
“裴行俭的官职不大不有政务在,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去徐家子的学院任教吧?”
“那徐家子”
有人突然一惊,“听说四门助教裴行俭的祖父裴老爷子最近来长安了,你们说徐家子该不会”
妈呀,想想都哆嗦,徐家子还真下得了手。
本来,一个新的学院,现如今有大儒徐文远,礼学丰碑严文殊,书法大家欧阳询,已经足够惊讶人了。
“徐家子这学院不得了啊,他这学院的先生一个比一个厉害。”
“徐家子这是准备打造一个什么样的学院?难道还想和国子监,弘文馆,崇文馆齐头并进不成?”
如果徐长生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说,也太小瞧他徐长生了。
他的学院必定站在大唐之巅,是大唐的第一学府,人才的摇篮。
如果是以前,还只是一些普通人家,想着将自己孩子送进徐家子的学院读书,那么在看到相继加入的教书先生后,连一些功勋和世家都开始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