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
徐长生他们继续研究改造纸张和活字印刷。
李泰继续在朝堂上精神恍惚,神游天地。
而且下朝的时候,跑得飞快,每天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看得一群大臣懵得不得了。
魏王上朝的时候精神不集中,怎么下朝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而且魏王离开的时候,都会看一眼李承乾,似乎非得比李承乾离开得早才行。
百官:“”
就不怕陛下厌恶吗?
更离奇的是,李承乾也匆匆离开,似乎有些烦恼李泰比他走得早。
诡异的现象,魏王和太子这是怎么了?
更诡异的是,他们两还是去同一个地方,太子府。
两个政敌,天天恨不得打一架的政敌,一下朝就走进了同一府邸。
李世民倒是知道点什么,嘴角一直抽。
下朝后,李世民实在忍不住,对庞德公公道,“你让人去查查,太子和魏王,一天下朝就呆一块,到底在干什么?”
太子和魏王一天呆一块?
看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不是什么政敌,而是关系好得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一样。
谁说这不是形影不离?上朝在一块,下朝还在一块。
庞德公公嘴角也抽了一下,他是知道的,最近朝廷因为太子和魏王不合常理的行为,气氛诡异得很。
答道,“是。”
与此同时,魏王一系的大臣也安耐不住了,“魏王最近如此荒诞无稽,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每天饭点按时都去太子府,难道还能去吃饭不成。”
这绝不可能,他也是气得说笑而起。
“不能这样下去了,陛下明显已经心有不满,今天陛下在朝堂上,我认真观察过陛下的表情,每次看向魏王,眉头都是皱着的。”
“无论如何,先查清楚,魏王最近为何在大殿上老是魂不守舍,为何下了朝又精神抖擞的去太子府。”
“希望不是太子府的什么阴谋。”
支持魏王的大臣却要去查魏王,也是够古怪的。
徐长生也不是只在弄纸张工艺改造和印刷术。
比如现在,他正要去拜访他以前在国子监的礼学博士严文殊和书学博士欧阳询。
他的目的有些不单纯,他是去挖墙角的。
严文殊小老头虽然古板得实在有些让人肝痛
但在礼学上的一丝不苟还是让人肃然起敬的,连徐长生这么跳脱的野猴子性格都能教得文质彬彬的。
在徐长生心中,这可是他学院最适合的教导主任,就严文殊那严肃脸往那一摆,看谁敢不听话。
想到严文殊小老头的严肃脸,徐长生到现在都还能颤抖一下。
他小时候受过的罪也得让他学院的学生感受一下,这才是一脉相传。
徐长生今天穿得特别正式,一丝不苟,出门前再三检查了好几遍。
这可是去见严老头,他可得认真点,不然这么大人了,还被严老头教训一番,就不好了。
一丝不苟的步伐,分毫不差的举动,得体的儒袍,连头发都用束带绑得规规矩矩,插上一根简单的头簪,看得二蛋和长柏哥儿都震惊了,这是长生吗?
妈呀妈呀,哪来的这么标准的小古板。
长生今天这是咋个了?
徐长生出门的时候,太子府的人也是一愣,府中什么时候来了个小先生?
再认真一看,这不是他们的上司吗?
面面相觑,那个长相绝美,有些雍容华贵,充满世家公子哥儿气息的少年人,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该不会是什么孪生兄弟什么的吧?
听说孪生兄弟中也有性格迥异的存在。
徐长生拿着一个礼盒,在一片注目礼下走出太子府的。
准备妥当来到国子监。
但一问,徐长生有些诧异,“严博士已经不在国子监任教了?”
守门那人答道,“早几年就不是国子监博士了,那人性格古板,不知变通,得罪了不少权贵子弟,岂能容他?”
徐长生眉头一皱。
守门人还在继续,说了一些严文殊小老头怎么不知道变通的事情。
徐长生眉头皱得更深了,说了一句,“礼,履也,克已复礼,固守之以礼,何来古板?”
严老头怎么说也是一丝不苟教他大唐礼仪的老师,让他能够更好的融入大唐中,岂能让一守门人当着他的面说他老师的不是?
当然,他也没有和一个守门人计较的意思。
说完转身就走。
那守门人都惊呆了,这是哪来的小古板,居然有一种和严文殊那老头一模一样的感觉。
徐长生用了一些时间找到严文殊的住处,那是一有些老旧的府邸。
徐长生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的上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管家,“后生,你找谁?”
徐长生赶紧行了一礼,“学生徐长生,特来拜见老师。”
老管家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忍不住的露出高兴的表情,老爷育人这么多年,却很少有学生上门,这是对老爷最大的羞辱,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
所以一旦有老爷的学生上门,他都高兴得不得了。
但这个后生看上去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老爷不教书都好多年了,应该没有这么年轻的学生吧?
有些疑惑,但脸上还是忍不住的高兴,“快进快进,老爷正在府中。”
徐长生跟着走了进去,老管家靠近屋子就喊道,“老爷,你的学生来看你了。”
这个学生刚才说叫什么来着?刚才一激动都给忘了。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一丝不苟的老者,十多年过去,居然还是一模一样的严谨。
徐长生正要行礼。
严文殊就眼神复杂地看着徐长生,“一来长安就闹出那么多事情,当初教你的东西都忘记了?”
徐长生都震惊了,严文殊居然认出他来了?
他外貌有多少变化,他自己最清楚,严文殊教过的学生恐怕数都数不过来,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严文殊的确认出徐长生了,他看人更多的是看行为习惯,面前的少年从外表看虽然一丝不苟,紧守礼节,但像他这样的礼道大师还是能看出一些差别出来的。
这是一个外表法度礼仪分毫不差,而内心猖狂无比,甚至敢挑衅世间一切约定俗成的人。
这样的人,他正好认识一个,也只认识一个。
哪怕过去十年,他也不会忘记,那个第一眼就给人一种隔绝于世,不容于世间一切礼教法度的孩子。
但人啊,来世间走一朝,岂能不融入这世间的礼教法度之中?如此下去,后果只会有一个。
所以,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孩子而有一丝宽容,反而更加的严厉。
严文殊眼神十分的复杂,他常想,这个孩子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因为他的严厉而心存芥蒂吧,但没想到,他居然来看他了。
他教过的学生那么多,但来看他的却没有几个。
所以,严文殊的眼神才会特别复杂。
徐长生赶紧“装模作样”的行礼,“学生徐长生见过老师。”
看看,他这礼节规矩得无可挑剔吧,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严老头肯定为教出这样守规矩的学生骄傲。
他却不知道,面子里子早就被别人看得一清二楚了。
严文殊看了一会儿徐长生,这才说道,“进来吧。”
两人入内,分主次入座。
老管家高高兴兴地端来了茶水。
他知道,老爷虽然每次见到学生都十分严肃的样子,但每一次心里都特别的高兴。
徐长生说道,“学生刚才去国子监寻老师,得知老师正在府上,所以特地前来。”
严文殊嗯了一声,也没有特别表情。
徐长生又道,“看到老师身体安好,学生也算放心了,这些年学生一直没有离开徐家村,没能来看望老师实在罪过。”
严文殊又嗯了一声,徐家子一直在徐家村养病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徐长生想了想,将礼盒递给旁边的管家,“学生稍微备了些薄利,以谢老师当年的教导之恩。”
严文殊眉头皱了一下,但也没有拒绝。
老管家这才接过礼盒。
徐长生又说了一些慰问的话。
都是他在说,严文殊在听。
老管家嘴角都笑开了,他知道老爷最喜欢这样听学生说一些他们的经历了。
徐长生也的确在说,山上生活平淡,但也颇多乐趣。
徐长生说了很久,严文殊才问了一两句,“你那学院建好了?”
徐长生偷偷的眼睛一亮,正事儿来了,答道,“已经建好,只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严文殊眉头一皱,“什么麻烦?”
徐长生答道,“就是找不到教书的先生,学生的学院新建,哪会有什么先生肯来教书。”
严文殊疑惑地看一眼徐长生,他虽然深居简出,但长安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徐家子的学院,如今在整个长安已经暗潮涌动,听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些人私底下正在想尽办法让自家孩子进入这所新建的学院。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找不到肯去学院教书的先生。
教书先生去学院,也会看学院的名声,而徐家子的学院都没有开始招生,就已经有些名声传出来,加上有徐文远压轴,只要徐家子上门,说不定连一些大儒都能请动。
所以徐长生如此说法,让严文殊十分不解。
徐长生诉了一大堆苦水,然后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行了一礼,“所以学生此次上门,还请老师无论如何帮学生一回。”
严文殊越来越疑惑,说道,“何事?”
徐长生嘴角偷偷上扬,“学生学院新建,没什么根基,还请老师出山,为学生撑腰,辛苦老师来我学院教导礼学。”
严文殊都愣住了,所以徐家子前来,是专门请他去他的学院教导礼学?
旁边的老管家,手上的礼盒差点都掉了,这个学生这个学生难道不知道老爷为何这么多年一直呆在家里?
严文殊也是眉头一皱,“你刚才既然已经去过国子监,当知道老夫为何没有在国子监继续任教,你就不怕那些权贵因为我的原因迁怒于你?”
徐长生笑了,“权贵?老师难道不知道学生现在住在太子府吗?”
他背后的人,除了陛下,就是最大的权贵,其他的权贵在东宫太子面前算什么?
严文殊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天下皆知徐家子和太子的关系,当真还没有人敢因为这事迁怒徐家子的学院,反而还得小心谨慎。
徐长生又道,“老师应该也知道,魏王曾经跟着我学习,于情于理也不可能与我作对,更何况,魏王现在似乎又想着跟在我身边学习了。”
除了陛下,大唐最大的两权贵都在他身边,他还怕其他人?
现在可不是十多年前,李世民登基不久,局势还有不确定因素。
李世民为了平衡,会顾忌世家力量。
现在不同了,整个大唐在李家带领下,过上了好日子,天下归心,哪个世家敢和皇家过不去,天下人都不会同意。
严文殊:“”
徐长生又道,“老师还不知道我那学院有多漂亮”
徐长生开始了他的表演。
严文殊就这么看着徐家子。
对方是不是真心的,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严文殊心中突然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
没想到,在他心中最不遵守礼教法度的学生,却诚意的来邀请他去学院任教。
他的学生中,也不尽是因为他的严厉,而心生埋怨的。
徐长生还在道,“老师当知学生当初有多折腾,也只有老师能管束住长生这样的学生,而我新的学院中,会有不少我徐家村的孩子,他们的折腾劲比当初的长生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学院中也只有老师这样的先生能管束住他们。”
有了自己的学院,才知道折腾的学生多让人头疼,所以严老头一切都看你的了啊。
严文殊又看了一眼徐长生,管束住?
他不过管束住了外表而已,其内心还是当初那个敢横扫整个国子监的徐家狂生。
徐长生又行了一礼,“所以无论如何,请老师出山帮学生度过此难关。”
屋内安静了下来。
老管家也看向严文殊。
老爷可以说是被那些权贵从国子监赶出来的,这些年没少被人奚落,说老爷根本不配教育人,连自己的学生都心中怨恨。
老爷虽然对这些声音没什么反应,但这是在戳心窝子,戳脊梁骨啊。
其他学院也因为惧怕那些权贵,不敢让老爷任教。
现在老爷的学生,如此诚恳地来请老爷出山,消息传出去,可不得狠狠地为这些年出一口恶气。
所以,老爷一定得答应啊。
然后,严文殊却是摇了摇头,“老夫现在年纪大了,也经不起折腾了,如此,还是算了吧。”
他的学生有这份心已经足以,难道还真因为他的原因让他的学生去面对那些权贵?
太子和魏王的身份虽然高不可攀,但路终归得自己走,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他人。
徐长生也是一愣,心道,老古板老古板,他唾沫都讲干了,居然都无用处。
正要说些什么。
严文殊就道,“此间事了,你自行离去吧。”
徐长生看了看表情坚定的严老头,张了张嘴
最后不得不拱了拱手,“那长生下次再来叨扰。”
他现在就在长安,他这老师恐怕还不知道他的学生脸皮有多厚。
他现在就去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他来请严老头去他学院教书了,到时候他一天来三次,严老头这么讲礼的人,他这么诚恳相邀,还不信能拒绝得了。
他这是以敌之矛攻敌之盾。
盛情难却四个字就是这么用的。
徐长生走了,老管家有些焦急地看向严文殊,答应多好啊,反正老爷也无甚要事,加上身体也还健朗,答应了,这些年的恶气也能出个干净,心里通透。
老管家还没说话,严文殊就道,“今日之事不要外传。”
老管家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老爷到底怎么想的。
让长安百姓知道也好啊,老爷可不是谣言中那样,连自己学生都厌恶的先生。
老爷的学生,还是有一些会来看望老爷的,可那些权贵太可恶了,愣是宣传得他们家老爷像是被所有学生厌恶一样。
名声都给毁了。
严文殊这么打算着,可是他不知他有一个怎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学生,而且这个学生还有点死皮赖脸,和外表一点都不像,正准备着大肆宣传等着逼宫。
老管家有些叹气,但老爷都这么决定了,他也没有办法,“那徐家子的礼物?”
老爷一般不收学生礼物的。
严文殊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收下吧。”
难得他有心,也不枉他当初教导一番。
老管家点点头,然后打开礼盒一看,好决定如何收纳。
一打开,手都抖了一下。
老爷刚才说收下?
可
“老爷,好好大一颗灵芝,恐怕陛下那都没有。”
这怕是老爷收过的最贵重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