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熙月听闻此事还不敢全信,昔日南疆边界上,此人明着以自己为诱饵,暗里引兵大开杀戒之事还历历在目,如此威风八面的人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病倒?
“先生,此事有几分真假?”
“此事本也是我手下的人无意在红袖坊里听来的,宫里赵太医之子是那里的常客,喝醉了说与他那相好知晓了,听闻女君将此事看的极重,朝臣无一人知晓。”
南宫熙月还当真不敢小瞧红袖坊,便如上回自秦楚衣那处听来的事,便就不假。再一细想,自打自己入朝来,每每上朝都未曾与大将军打过照面,偶寻人问起,均说是大将军得了陛下圣恩,可免于上朝,自己竟还信以为真了。
“殿下,欲知此事真假,倒也好办,只需请郡主前去将军府一探便知。卓某知晓殿下从未想过要将郡主牵涉进来,不过,如今定王府离京在即,郡主前去将军府致谢告别,也无不可,听闻那单小将军对郡主余情未了,想必也不会将郡主拒之门外。”
南宫熙月闻言不语,此法虽有将姐姐当做棋子的嫌疑,只是眼下看来,也不失为手段,思虑几许,还是点头答应了。
掌马院中的马倌得知韩刍夫将要离去,均是猜测,此番回去,这定王府里的郡主势必是要嫁于他的了,且看他还能躲到哪里去。
他在这掌马院中呆了两年,倒也颇得人心,不少人都有意,愿追随他去往北疆,他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不置可否。
这日午饭后,又有人提起此事,便互相邀着一齐去见他,他见这些人所言非玩笑,方才当成了一回事。
“你们可知,北疆苦寒,物料匮乏,漫漫冬日尤其难熬,留在这皇城里哪里不好了?”
“韩大哥,我们都是无牵无挂之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听闻北疆的人都自在得很,我们也想去见识一番呢!”
“你们都是兵部在册的马倌,我如何能调得动你们?”
“韩大哥就别谦虚了,郡主对你言听计从,你若是出面为我们说句话,这事就成了。”
“你们去了北疆,后悔了该当如何?”
“实不相瞒,我们就是冲着韩大哥你这个人去的,若是谁后悔了,就将他逐了出去,任他自生自灭,我们绝不怨你,哪怕给你做个牵马的也无怨言。”
话音刚落,后方传来一声笑骂,“你们这是和谁在抢功呢?”
众人回头,一俊秀青年走了过来,正是天佑。他也是这掌马院的熟人了,众人不曾将他拿外人看待,此时见他一脸笑意,也都纷纷笑了起来,俨然已是一家人的模样。
韩刍夫见天佑来了,料想是有事来报,便只得应了这些人的话,好将他们快些打发走掉了。天佑瞧着一个个马倌眉开眼笑的模样,也不禁笑道,“将军真打算将他们带去北疆?”
“他们若想去,便跟着吧。这一路山高路长,多些肯出力之人,也是好事。”
韩刍夫说罢,自己倒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南宫莲月姐弟都还年幼,又刚刚失去了父亲,整日里沉浸在悲痛里,如同受伤的猫儿一般,由不得旁人近身,唯有自己的话还能听进去几句。
念及他们体弱,一行人一路上尽捡大道走,快马奔袭半月可达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个月。彼时,愿意追随平王府的随从已然不多,只有自己麾下的百余残兵一路护送,又怕君王变心,半道上派人截杀,一路上都提着一颗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而那时,自己马前亦有个牵马之人,正是时年才八岁的天佑,还是个孩子的他,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走到了北疆。
“天佑,十二年前自王舍城前去北疆之时的情景,你可都还记得?”
天佑闻言,朗然道,“自然记得,那时将军的坐骑,便是由我照料的呢,此次去北疆,白霜便也交给我吧。”
韩刍夫难得一笑,“如今你是王府里的侍卫统领,自有大事等着你做。”
“天佑的命是将军救的,何时何地,都不敢忘记将军的大恩大德。”
男人摇摇头,“我救你不是为得你回报,你生在王府,若要回报,只需好好回报郡主和定王。”
原来,天佑的母亲当年在平王府做奴婢,却遭人哄骗,生下了孩儿,平王见母子二人可怜,准许他们留了下来。后来天佑的母亲病死,王府又逢大难,自己便捡他做了个牵马的小卒,带着他去了北疆。
韩刍夫默然苦笑一声,也不知是离别在即,还是上了年岁,近日里总是忆起这些往事。
昔日里跟随平王东征西伐的号角声夜夜入梦,在这皇城呆了两年,虽常去城外孤岗上看望故主,终究已是阴阳相隔,所能做的,也唯有将他生前最爱的酒带去,喝个痛快。
“将军,咱们去了北疆也好,在这皇城里,主子们都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是在北疆好些。”
韩刍夫见他话虽说的轻巧,神色间却有几分迷惑,却不知该如何将如今的局面说与他知晓。
定王想要造反,手里没有利刃是不成的,如今的定王府,莫说亲兵,连要紧的侍卫都是宫里头拨出来的。
再者,单可法对他素来仇视,生死关头,绝不会姑息他的性命,若是贸进,那便是拿命在赌,想必留在他身边的那个南泽谋士也不会如此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