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煮饭,你等会去洗澡吧,吃饭了再叫你。”
母亲从米桶里舀出了一碗米,倒入塑料瓢里,在昏黄的灯光下,细细地,慢慢地淘着。
这时的家前面还是泥巴地,要等到他高二时才打上水泥,上面晾谷难免会混进杂质。这时二爷爷家还没有买上新的打米机,需要去村上的电力打米房,然后用谷风车扇出粗壳,但还是难免扇不出与米相同的重物。
这时,就需要母亲把塑料瓢倾斜60度一左一右摇一下,然后手再拨弄几下,选出杂质,倒入高压锅里。重复20几次,直到完全淘洗一次,然后又把米倒入塑料瓢,重复三次。
“妈,我帮你。”
等余年生平复好心情,揉了揉眼睛,跑过去把灶台一侧的煤炉下方的进气口打开,把母亲淘好的米装入高压锅,把提壶拿开,放在了煤炉上方。
这时,液化气灶还没有普及到村里,每天需要三四坨蜂窝煤,每天不用时都会放上一个提壶,把下面通风口关的只剩一个小孔,只有做饭时才打开。
那时的余年生,总想过高压锅会爆炸,特别是锅里的东西沸腾那一会,着实让人害怕。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幸好,高压锅退出他们的生活之前,都没有出现大问题。
就好像许多人在教室总想过吊扇会掉下来一样,可是直到毕业也没有那天,也不希望有那天。
“你妈刚刚叫我了?”
刚刚洗完澡的父亲,看着被赶到客厅的余年生说道:“她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唠叨你?”
“你还知道上来,弟弟回来,你不知道把冷冻的肉放在冷藏里?明明给他留了那么多东西。”
余年生准备接话时,被母亲抢了过去。
“嘿嘿,我忘记了,现在弄,现在弄。”
父亲笑了笑,蹲下把冰箱的冷冻室打开。
“现在弄有什么用?一时半会根本解冻不了,况且要自然解冻,不然肉都是渣的。”
“我这不是忘记了嘛,肉解冻不了,甲鱼总行了吧?”
“还有甲鱼?你哪来的?”
母亲有些诧异地看着父亲,有点不敢相信。
“先说好,又别说我去地里不做事,总跑到河边看鱼。”
父亲笑了笑,从最底层拿出了二个各一斤多甲鱼,接着又说道:“那天看到河边有脚印,我就下了几个钩,那知道真的有,又怕你说,我就自己杀了扔到冰箱里了。”
父亲把甲鱼递给母亲,似乎,还带着些谄媚,余年生看的有些喜感。
印象中,父亲很怕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埋怨,父亲总会笑着点头默不作声,显得毫无一家之主的尊严。
用父亲的话说,就是家里所有杂七杂八的小事都是你母亲在操劳,所以让着点她,这点,余年生深有体会。不过,当父亲做出决定之后,母亲却很少拒绝过。
“那你自己去弄,我去洗澡。”
母亲没好气地白了父亲一眼,往楼下走去,又说了句:“现在野生甲鱼都八九十一斤,能换好几只老母鸡呢,何况还没鸡营养。”
“这你不懂,这玩意营养大着呢,况且杀都杀了,本来捉来就是给儿子补身体的,有什么唠叨的。”
父亲又把甲鱼拿在自己手上,转头往厨房走去,顺便说道。
“嘿嘿,儿子,你妈就这样小家子气,啥都不懂。明天给你杀个鸡,给你好好补补。”
“爸,没事的,我帮你打下手。”
余年生跟了进去,帮着父亲装菜剥蒜,在那欢声笑语中,重温着那幸福的时光。
小插曲过去,余年生终于在九点多吃上了晚饭。
农村吃饭比较晚,八九点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前世的他每每做好饭,然后就在夜色下看着父母从漆黑的夜色里露出身影,等着他们回来吃饭。
期间,桌上多了三道菜,一份辣椒煎蛋,一份麻辣甲鱼,其中还有份清炖甲鱼,母亲不喜欢吃辣椒,父亲特意分成了二份。
期间,余年生埋着头,大口地扒着饭,被父亲取笑了几声,带着那爽朗地笑声,传遍了屋里各个角落。
期间,父母往他碗里夹了许多菜,被他又夹到了父母碗里,劝阻几句,在他们欣慰的眼神中,结束了晚饭。
总有一顿饭,吃得泪流满面。
总有一顿饭,吃得温馨至极。
那顿饭,包含了太多父母的关心与牵挂。
那顿饭,包含了太多我们无以为报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