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还真有这样不用墨的画,而且……
恰在这时,石老封翁掩住惊叹,“快,取我的江心镜来”
很快,价逾千金、高可及人的扬州江心镜便被送到。石老封翁立于镜前,其子石参军亲自持画并列于镜侧,镜中人与画中人的反复比照中,“像”“太像了”的惊呼在福寿堂内哗然而起。
的确是太像了!
从眼眉到鼻翼乃至嘴型,画中的石老封翁就像镜子里的他拿模子拓印下来的一般。而且其不仅是像,还比价逾千金的江心铜镜更清楚。
阮小谢惊叹之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完全落了地,而后蓦地感觉脸颊热热的,福至心灵的一扭头就看到了宁知非温润清雅的笑容,一如那个月夜,也不知他看自己看了多久。
四目对视中,小谢终究是耐不得羞意躲开了他的眼神。
宁知非一笑而过,转头道:“写画已毕,未知老封翁可还满意?”
石老封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画,“画人如这般形神俱肖者老夫这还是第一次见,满意自然是满意,只是太小了些,小友可能画那般尺幅的?”
众人见他指着的中堂画顿时就明白了老人的心意,像他这种身份的老封翁仙逝之后祠堂里照例是要悬绘像以供子孙瞻仰的,这是在为身后事谋划了,这也的确是大事。
在石老封翁殷切乃至于带点恳求的眼神中,宁知非略一沉吟后点了点头,“画倒是能画,只是时间上怕是要耗的久些”
“只要能画好,不怕耗费辰光”老封翁转头看向石参军,郑重声道:“此事你亲自安排,务必要让宁小友宾至如归,若有半点怠慢,我不应你”说完,又回头看了看六夫人点头道:“老六既知我心又慧眼识才,你是费心思了”
六夫人以妾室之身在这样外客云集的场合里露了这么大个脸面,高兴的脸上都要发光,矜持着起身谢礼过后,眼风似有似无的扫过三夫人,只此一瞥,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参军孝子之名动于房州,见父亲吩咐的这般郑重,他也认认真真起身答了一声是,而后招手示意宁知非上前。
宁知非走到石参军面前,并理所当然的吸引了众多关注的目光。
“晚生高阳宁知非见过录事参军大人”
在此之前,宁知非在石参军眼中不过一画匠,了不起也就是一画师。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他。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颀长少年,其人年纪约在十五六七之间,面容极是清俊,脸上身上没有半点这个年纪难免的稚气,反倒透出些清晰可感的温润清雅。
这样的容貌气质,再衬以那一身青矜襕衫,见礼过后静静而立的少年犹如空谷修竹,神采照人。
石参军端详的同时,高阳吴明远信中的那些内容也随之浮上脑海,朗声笑道:“好一个清雅少年郎,吴明府有心了”
一句赞完,石参军手点着宁知非目光转向身侧众人绍介道:“高阳宁氏钧翔公曾官至六部副贰,文华之才吏干之能遍传海内,此宁家子即钧翔公之后嗣也,亦是今次高阳县试状头,近来哄传房州士林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即是出于他之妙笔。少年英才,不外如是”
“多谢参军褒奖,晚生惭愧无地”宁知非谢过之后退步而立,虽在满堂注视之下毫不拘谨,脸上亦无丝毫骄矜之色。这份少年沉稳,人淡如竹的风神在许多人眼中倒比他的画技更难得,尤其是有了前面锋芒毕露的反衬也更动人,。
阮清林很尴尬,他注意到适才石参军介绍宁知非时分明特意瞟了自己一眼。强忍住尴尬后上上下下打量宁知非——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正视这个冲喜冲来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