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这一切全完了!身为人子上不能奉养病母,而今还要以独子苗裔之身近乎于入赘为阮家小姐冲喜,这一跪一礼之后从此就是父祖蒙羞,但若是不行礼,母亲那边……
进退两难的念头在脑海中纠缠翻滚,随之形成的重压如山崩海啸,宁家少年多年来因自残般的勤苦早就耗损严重的心神终于不堪重负。
又一波利刃碎搅般的剧痛袭来时,少年脑海中紧绷了许多年的那根弦轰然断裂,而后就见他整个身子软倒在了绣满鸳鸯舞蝶的大红喜毯上。
少年倒下去了,脸上却诡异的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容,放松、明净、美好。
突如其来的变故搅的喜堂一阵大乱,高居正座的阮家家主阮清林撩起吉服下摆霍然站起,“乱什么,快把人唤醒,莫误了吉时,吉时!”
由不得他要发怒,费尽周折找来这门当户对的宁家子本就是要为病重的爱女冲喜的,他若在喜堂上有个三长两短,那爱女小谢必定……
随着他一声令下,不知多少人涌到宁家少年面前,掐人中的掐人中,按虎口的按虎口,一时三刻就见宁家少年长吐出一口浊气后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姑爷醒了”
阮清林也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扭头看看沙漏后挑眉声道:“把人架起来,行礼!”
两个健仆应声上前,架起少年与阮家小姐的替身跪拜下去,在赞礼官咏唱般的赞礼声中一叩首、再叩首、夫妻对拜。
当此之时,堂内喜乐煌煌,堂外爆竹轰鸣,极致的喧闹中丝毫没有人注意到新姑爷已在无形之中换了一个人,他的眼中虽满是茫然,但那份怯懦呆滞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拜堂完毕直接入了洞房,此后又是百子帐、转毡、撒帐等诸多仪式。这些程序虽然一个不落,但负责仪式的人却轻言细语的好似做贼,全然没有婚礼中该有的热闹劲儿。
宁知非眼神中的茫然慢慢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好奇,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当铺母念着“今夜吉辰,阮氏女与宁家儿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五男二女,奴婢成行……”的咒愿文时,更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实在太过于突兀,引得满屋中人一片白眼。
“好没心肝!”
“果然是个呆子!”
繁琐到极致的仪式终于全部结束时,窗外柳梢上早已挂起了一轮融融春月。闲杂人等全部退去后宁知非长长伸了个懒腰,拎着酒瓯嚼着点心果子来到床前,撩开纱帐,那张总有些雾里看花的脸顿时清晰显露出来。
是个美女啊,眼眉口鼻样样精致,组合在一起就更加好看。看着这张花容玉貌般的面容,他脑海中竟油然浮现出沉鱼落雁这般俗滥的词汇来。
脸是张好脸,惜哉上面的颜色实在不大妙,不仅白的没有一点血色,隐隐中还泛着青气,一望即知是重疾缠身,且是再高明的化妆师也画不出来的。
静静的将这张脸看了许久,宁知非长饮一口瓯中酒后喃喃声道:“一切都看不出任何破绽,看来……我是真的穿越了!”
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女子呻吟了一声,双眉紧蹙,状极痛苦。
宁知非正欲伸手拭去她额头沁出的冷汗时,一个中年仆妇领着两个青衣小鬟猝然出现将他给隔开。
妇人面若寒霜,极敷衍的行了一礼后冷冷声道:“小姐身体不适,还请姑爷自重,今晚在那处小憩可也”
宁知非知道她们是误会了,也不解释,淡淡一笑来到妇人所指的锦榻处躺了下来,襟怀半解,一任融融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照在身上脸上,倒影着漫天璀璨星光的双眼神思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