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霆也曾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虽所幸没受大伤,却也是一身数不尽的小伤,若是他运气稍微差一点,说不定也和他们一样了,甚至更惨。想到此处,朱妙言也是眼泪往肚子里咽,只是她是一个医者,在病患面前绝不可落泪。况且朱云霆好好的,应也可庆幸了。
“朱大夫,如今也只有你们这些有良心的人会当我们是英雄了。”受诊之人道,“那些个大人物可没把我们当回事儿,我们为了大魏拼死拼活,像我们这样缺胳膊断腿的都算好的了,不少人命都没了。可就是这样,我们连饷钱都拿不到!至于什么阵亡将士的抚恤金,那更是说说的!”
在场之人听得此话,无不长吁短叹,有的竟也跟着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别吵到朱大夫给咱们看诊。”受诊之人回头大声道,看起来此人应是军中的小都统或者千户,气势与寻常伤兵很是不同,“所以啊朱大夫,你家情郎被开除军籍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送命了。”
“何时大魏才能给我们这些寻常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治世呢。”朱妙言叹了口气,继续为他们看诊。
直到亥时三刻,朱妙言才看完所有的伤兵。她站起身给自己捶捶腰,欲出门走走。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的药味也淡了几分,似是被雨水冲刷了一番。
朱妙言抬头望天,此时云已散开,虽看不到满天星辰,然月如银盘,也还是给了朱妙言一丝慰藉。只见月光照亮了云朵,似在云朵间穿行,不知是月追彩云,还是彩云追月。
云霆,我也想与你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可我今日所见所闻,尽是世道的不公。凭什么他们这些忠肝义胆的将士为了大魏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却是一生落魄。凭什么你明明立了战功,却要被开除军籍,落得骂名?凭什么我们一家从不欺人害人,爷爷和爹娘却都死于非命?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那些害人的人,或腰缠万贯,或坐于庙堂之高。杀了人,害了人,却能用权用钱换来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寻常百姓的性命。
穷人的命,不是命吗?
这大魏的一切就都是给他们这些权贵享用的吗?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四下无人,朱妙言终于忍不住落泪抽泣,她愤恨这不堪的命运,愤恨这不公的乱世。
忽然听到一声鸽鸣,朱妙言抬头望去,看来是有人给自己飞鸽传书了。取下信鸽脚上绑着的小信筒,朱妙言又放飞了鸽子。
果然是云霆传来的。朱云霆在信中讲述了那个被自己放走的蓝小米杀了王荣恩一家,把自己卷入了这场风波的事,还叫自己不要去找他,在春晖谷安安静静等他就行。
“朱云霆你这个傻子!”朱妙言忍不住大喊道。
朱妙言回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不顾夜已深沉,也顾不上通报,只留书一封,快步走向谷口,骑上马飞奔而去。
“师祖,下雨了,要不让我们休息会儿吧!”扎着马步的洪傲楚发着抖流着汗,“你看师妹脸都蹲红了。”
“是啊师祖,我们不就是偷喝了两口酒嘛,都罚了两个时辰了,也够了吧。”邱若梅看起来甚是委屈,“再说了,黑帮主他们这些丐帮高手打拳时不都是带着几分醉意的嘛。”
“少给我油嘴滑舌,还醉意?你们先给我把马步扎稳了,把拨狗朝天练熟了再说吧!”沈心兰也感到一丝丝雨滴落在了自己脸上,“再扎一炷香就去吃饭吧。”
原来那日朱云霆走后不久,洪傲楚邱若梅这两个活宝就跑去厨房偷酒喝,结果被沈心兰抓了个正着,于是沈心兰罚他们蹲三个时辰马步。
“不好了,官兵把君山岛围了!”
听到有人大喊,沈心兰对那两个活宝说道,“我去看看,你们乖乖回屋吃饭,不许跟过来。”
“好的师祖。”却还是趁沈心兰走远跟了过去。
“黑帮主,我们只是要抓朱云霆这个朝廷钦犯,并非有意针对你们丐帮。”这个带着官兵围了丐帮总舵的人身着蓝色官服,头戴乌纱帽,应是个七品以上的朝廷命官,“可若是黑帮主不通事理,有意窝藏,就别管本官翻脸了。”
“朱云霆现在不在君山,况且此人义薄云天,决不会枉杀徐知县口中的良善之人。”说话之人正是丐帮帮主,黑玄明。此人功夫了得,又重义气,因而年纪轻轻就被推选为丐帮帮主。
“就是,朱师兄最讲义气了,我看就算真是他杀了人,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人!”黑玄明身后的丐帮弟子不禁义愤填膺道。
“住口!”黑玄明怒道。
“放肆!”这所谓的徐知县,应就是那巴陵知县徐兴业了,“黑玄明,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说罢,徐兴业举手示意,官兵纷纷抽刀出鞘,做备战姿态,
“丐帮弟子听令!结降龙伏虎阵!”黑玄明亦不肯让步,他虽嘴上客气,心里也是极其瞧不起这鱼肉百姓的狗官,“徐知县,我们丐帮只是自保,并非有意冲撞朝廷!”
“黑玄明,你他妈大胆!”徐兴业红着脸,歇斯底里道。
“徐知县,你好大的官威啊!”只见一人从天而降,可见其轻功了得。
众人纷纷望向此人,此人身着武官官服,腰佩一柄玄铁朴刀,甚是威风。
“宋鹤山,你怎么来了?”徐兴业轻蔑的望向此人,示意官兵暂时收起武器,黑玄明见状也只能暂时撤阵。
“你一个七品知县见了我这个正四品都察院右佥都御使竟然不行礼?”这个叫宋鹤山的大官笑着说道。
“你宋鹤山算个屁!你不就是攀着永定王这棵高枝才进了都察院的嘛,说到底就是永定王养的一条狗!我徐兴业混迹官场多年,焉能向你行礼?”徐兴业见了着大官,仍摆足了架子。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也是宫清养的狗吗?”
“放肆!”徐兴业气的面红耳赤,看起来却甚是滑稽。
“徐兴业,丐帮当年伏击并剿灭了追击圣上的那支燕军,有护主之功。你今日在此咄咄逼人,实为欺君!”说罢,宋鹤山走到徐兴业跟前,悄悄道,“我告诉你,以你老兄在都察院的案底,我今日可直接办了你!趁着圣上还没开始肃贪,你还不快夹紧尾巴做人?”
徐兴业气的直跳,可这都察院负责监察百官,纵然自己有宫丞相这个靠山,可若是罪证确凿,谁也保不了自己。这宋鹤山确实吃罪不起。
“走!”于是他只能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