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召诸位前来乃是有两件要事相商。其一便是鞠义将军与阎柔合兵大破公孙小儿,使其困守易京,诸位以为接下来应当如何?其二便是臧子源之事。”
荀谌微微侧头看去,如今他的这位老板面容英武,自有一番勃发的雄主气势,乍一看也无怪乎追随者甚多,可谁能料到这位外强中干乃是后世公认的色厉胆薄无断之辈。
一人起身出列道:“公孙瓒以不义取幽州,民心不附以至于代郡、上党等地皆反,乃藓疥小疾,只需派一良将围而攻之,不日便可破敌。倒是臧洪举兵叛乱之事...臧子源乃袁氏故吏,深受明公恩遇,或可遣一能言善辩者往东郡一行加以劝服,在下以为荀友若可堪此大任!”
侃侃而谈者正是那酒后失言的南阳人许攸,他当先发难,矛头直指袁绍帐下有“颍川三杰”之称的其中之一荀谌。
“在下也如此认为。公孙瓒不足为虑,反倒是臧洪反叛一事须得速速了结,迁延时日恐怕人心动荡,此事招降为先,用兵为后。素闻友若乃智谋之士,当初为明公说取冀州如探囊取物,恐无人及之二三。”又一人拱手出列,乃是同为南阳人的逢纪。
一时间无论文武,目光悉汇于荀谌,可谓是众人瞩目。
可他荀谌是什么人,报告讲话会议如同家常便饭,猝然被人阴了一手,脸上却毫不露怯,众人只道荀谌心机越发深沉,喜形皆不露色。
他正待起身接招,又一人进言道:“不可,友若前些时日坠马受惊,以至惊出臆病,如今身未痊愈,如何能强遣病弱之人赴叛贼战乱之地游说,若是出了意外又当如何!”
不消分说,不想他以身犯险的好友辛评当即站出。
郭图也起身称论言辞犀利者逢纪、高干皆可,并非无人可用。
一时间堂中各自拥趸站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嘈杂之声不弱于菜场。
堂上袁绍闭目不言,只是短须隐隐颤动似乎要忍到极限。
双方各为察言观色的文士,片刻后嘈杂之声渐弱,袁绍睁眼目视荀谌:“友若以为如何啊。”
荀谌结合他半吊子的历史水平和几日来的观察揣测,心中已有腹稿,当即站出朗声而言:“在下以为公孙氏世代经略辽东,边郡大族死而不僵,恐怕未有如许子远说的那般攻伐轻巧,”他顿了顿声,眼神瞥向许攸,“至少两三年内击而不破。”
“至于游说臧洪一事,在下愿为明公往东郡一行,此事舍我其谁。”荀谌眼神睥睨,扫视堂内文臣武将,竟无一人敢直略其锋芒,诸多谋士或低头不语或闭目坐定,一时间堂内回荡尽是那句“舍我其谁”。
袁绍猛一拍案起身,走至荀谌身前把臂而言:“好!友若赤诚之心可昭天地,今夜我要与友若秉烛夜谈,明日蒋奇带重兵护卫你出行,并派名医随行,定让你安然返回邺城!”
一听到秉烛夜谈,荀谌心里又是一颤,他知道这是表示信重之意,但接连几日又是抵足而眠又是把臂言欢,现在又要来秉烛夜谈,他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于是连忙推辞:“明公无需如此,派一路精兵即可,宜早不宜迟,在下即刻出发。”言罢微微用劲将手臂抽出。
袁绍仍揪着荀谌衣袖一番不舍作态:“友若待我何其诚也!纵使舍几个州郡也难换友若之才,还望友若保重身体,平定天下还须得友若助我。”
荀谌只得再躬身连道“不敢当”。
眼见今日论事已近尾声,众人已起身打算各自回府,荀谌忽然道:“明公,听闻前些日沮公进言可迎天子归邺,以令诸侯,在下深以为然。”
袁绍转身迟疑间,荀谌已和辛评迈步而出,留下堂内众人面面相觑。
“陈琳等擅言者皆闭目不言,你可为何非要接下这苦差?许攸小儿分明是借故支开你必有所图,臧洪性情刚烈,此番因明公坐看张超被杀之事深恨明公,恐极难说服。你前去徒劳无功岂不是自毁名声!”辛评难掩焦虑之情,他与荀谌多年好友,却不能眼看其跳入火坑。
“仲治勿忧,我心中自有定计。”他仰天不顾礼仪四仰八叉地伸了个懒腰,胸腔中尽是难得的自由清新。
他侧头望向辛评,在后者惊愕间正色一问:“仲治以为曹孟德与刘玄德二人,比之明公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