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民凝视着女儿,心疼地说明天要去打工吧?老爸没用,对不起你。这么晚了,快去睡觉吧。
秦正民与妻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他问家里还欠了多少债?
她说我把那些首饰卖掉了,还了一点点,还欠几万块钱。
他问给女儿留的三金也卖了?
她点了点头,低声说卖了,以后再买吧。我把欠厂里同事的钱,先还了一些。亲戚的,晚点还。
他说我走了,这些债务就靠你了。还有厂里、队里的那些捐款,如果有机会还这些人情,尽量还上吧。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嗯,好。捐的款,我都记了账。
他想了想,又说家里没一样值钱的了,我也没什么好交待的了。女儿挺懂事,我也放心了。以后有合适的人,你就再找一个吧。老婆对不起,连累你了。
她哭了,说别说傻话,说这些干吗呢?
他笑着说好好好,不说傻话。你说女儿结婚时,我们穿什么衣服好?
这个弯转得,有点大。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呗,哪件好看就买哪件,好不好?
他握住邹春秀的手,说好,听你的。
秦正民吃下一把止痛药,沉沉睡去。邹春秀靠坐在床边,根本就不敢合眼。她总觉得今天不对劲,很不对劲。
凌晨四点多,秦正民突然吐血,邹春秀赶紧去拿脸盆接着。就几分钟的时间,一被子的血,半脸盆的血。
秦晴听到动静,赶紧起床。看到这样揪心又恐怖的光景,连滚带爬地打120电话。
她全身发抖,哭着去敲邻居凌叔叔家的门。好心的老凌,让秦晴去陪父亲,自己站在楼栋外等待救护车。
邹春秀默默流泪,秦晴放声大哭。
秦正民的脸色惨白,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他用颤抖着的手,摸摸晴晴的脸,又摸摸邹春秀的脸。说对不起!别恨我!不要哭了,让我安安心心地走。
他还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力气。只得无奈地闭上眼睛,一滴浊泪滚下。
无声的眼泪,最是凄凉。
生离死别,何处话凄凉?
救护车呼啸而来。
老凌怕母女俩扛不住事,随着救护车一同赶往医院。值班医生检查过后,说人不在了,节哀。
老凌一直守在邹春秀、秦晴的身边。任由她们嚎啕大哭,站在那里拿起烟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最终,这根烟也没有点燃。
天亮后,老凌通知了单位工会。又去邮电局拍电报,通知秦正民的亲人。
单位来了好几个人,接手张罗葬礼。
丁旭站在那里,嚎啕大哭。
邹春秀打起精神,通知亲友、安排秦晴回家取寿衣。老凌不放心,陪着秦晴一起回家,又把秦晴送回医院。
秦家大衣柜里的深处,有一个左包右捆的塑料包。这是邹春秀在前几天,跑遍全城为丈夫精心置办的寿衣。
邹春秀强撑着,在丁旭的协助下,左一层右一层给丈夫穿寿衣。丁旭发现师父的双手握得紧紧的,费了好些力气才掰开。他的手心上血迹斑斑,指甲全掐进了肉里。
丁旭忍不住又落泪师父真是坚强,痛成这个样子,却伪装得很安祥地离去。
邹春秀低着头,细心擦拭他手里的血迹。她小声说老秦,你放心吧。女儿,我会照顾好的。你爸你妈,我会尽孝的。那些债,我会还清的。老秦,好好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
黑熊债,桃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