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不是杀手,和尚和我有一面之交。”芣苢低声说到,桌上的油灯晃动,随风此起彼落。
“杀手一事姑且不论。我在衙门有朋友,得到消息,近日松州即将地动。”
“地动的谣传从未停息,世上恐怕无人能提前知晓地动之事吧!”
外面的雨下出响声。
“这回刘刺史是当真了,但是他却将消息压下不说。他明天开始吃素念佛,坐茅草棚,为守边战死的将士守灵乞讨,这些都是他想躲地动的手段而已。今日凌晨,他的家丁护送家眷,赶着十几辆马车离开松州城!”
“动静如此大,其它人不怀疑?”
“他精着呢!说要将自家宅院腾出来让给无家可归者居住,自己的家眷全都回乡下老家种地耕田。”
芣苢用手捂着嘴,打一个呵欠:“我明白了,此事和我关系不大。你们都歇息吧!我也困了。”
“小院后面亭子已经围起布幔,请郡主泡温泉解乏!”
“我倒忘了,你这院子里有温泉水从山上流下。”
小院不大,有两颗石榴树。中间的亭子围着青色的布幔。芣苢走进布幔,对打着伞的丫鬟说到:“你无须在这里,我洗完就唤你。”
芣苢脱下身上道姑的衣服,赤裸着步步走下鹅卵石砌成的池子中。
温泉水飘着白气,紧紧的裹住她的全身。
芣苢的手臂上有道刀痕,刚结痂。
在翼针县城,她和王质洗脚,看到和尚腰间木牒刻的名字。
她知道一直等待的那人已经出现。
夜深人静,她从屋子出来,跃上屋顶,出城。
胡子备身在无花果树下,睁着眼睛睡觉。
芣苢像猫一样无声靠近,用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一闪,刺进胡子的胸膛。
太轻松了。
十年前,玄武门兵变,就是这个羌人胡子备身,用飞刀插进她父亲的胸膛。父亲当时还戴着犀牛皮甲,飞刀力度之大,穿透铠甲,全柄进入父亲的身体。
十年后芣苢将这把刀还给他。
十年前的那天,她的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同时死去。
想到这里,芣苢将头浸入水中。
不断有温泉水泡咕咕朝上,在水面破灭,如灵魂,如梦幻泡影。
雨越来越大,亭子上的瓦发出清脆的响声。
芣苢全身舒展,毫不顾忌地展开四肢浮在水面。
猛然她想起王质,大慈寺的和尚。
出翼针县城,她就一直跟着冯使节,站猪带着王质偷跑吃羊腿,她就在不远的地方。
两人进城出城,往西南山中走去。
芣苢没有继续跟踪,决定在松州等着。
后天就要当众处决凤娘,她已经决定要救这个女子。
为了站猪,也是为被冤枉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