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这时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来到了朱老的身旁,“朱老,有电话找您。”
朱老看也不看电话一眼,“是毛家那老东西打来的吧,不接,我如今已经退居二线了,真的有事便找昆子吧。”
老管家退了下去,毛家的电话也没有再打过来,毛老爷子和林昆的这顿酒,一直喝到了入夜,而这整个下午,毛家的上下却是一片慌乱,毛华武的两条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毛家,二房的院子里,明明是晴空万里,却始终如同有着一朵浓浓的乌云笼罩。
毛家二房的毛永擎,多年前在战场上被炸断了双腿,在轮椅上一座就是二十年,如今又轮到了他的长子毛华武。
毛永擎自从坐在轮椅上后,每日品茶、练字、山水画,早就修出了一副淡泊名利的平常心,偶尔也会去寻那深山老寺,一住就是小半年。
外面,家里家外都已经忙作一团,都在为抱住毛华武的双腿奔波,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将其双腿保住。
这是毛老爷子的命令。
哗啦……
毛永擎手中的一串玉珠散落,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边上服侍的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眉头皱得深沉,担心地道:“二爷,这……”
一直闭着双眼的毛永擎,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吐出了两个字:“命,也!”说完,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淡然的神色之下,藏着的是外人看不透的内心的千疮百孔。
“啊……”
毛华武的房间里,惨叫声传出,躺在床上的毛华武,被用绳子固定住了双腿、双臂还有腰部,两名身穿白大褂的西医,正在用镊子和手术刀对其进行清创,考虑到麻药会损伤膝盖部的神经,在征询了毛华武本人地同意后,没有注射任何麻药。
关公的刮骨疗伤被传颂为千古佳话,毛华武自诩英雄一世,也想要学关公那般,可当这刀子一刀刀割下来,一块块血肉与骨头渣子被用镊子夹出来,他一秒钟都坚持不住。
喀嚓!
毛华武将身上的绳子给崩断了,扬起巴掌冲着两个西医就打过去,“你们两个庸医,到底是在给我治腿,还是切腿!”
其中的一个西医躲过了,另外的一个西医被打掉了两颗牙,两个人唯唯诺诺地退到一旁,“华武少爷,恕在下直言,你这两条腿怕……只怕是真的保不住了,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滚,都给我滚!”毛华武咆哮地大声吼道,又冲着门外大吼道:“换人,再给我换人来,把最顶级的专家给我找来!”
门外的下人们都要跑断腿了,毛家的上上下下,把能寻来的名医都给寻来了,平常那些燕京协和医院、人民医院等等,一号难求的专家,这些人排着队进房间,可结果都不理想,除了这些专家,更是找来了一些退隐的医者高手。
如今,再进毛华武房间的这些医生,只会越来也是差,不会越来越好了。
吱嘎……
门开了,毛华武不见走进来的是什么人,破口就是大骂道:“要是再治不了老子的腿,老子断了你们全家地腿!”
并没有传来逃走的声音,刚刚已经有好几拨医生被吓走了。
门轻轻地关上,毛华武瞪着一双眼睛向门口看去,他的父亲毛永擎正坐在电动轮椅上,慢慢地靠近床边。
“爸……”毛华武眼眶中的泪花闪烁。
“你妈在后院哭的死去活来,我嫌太吵闹了,就来你这儿看看。”毛永擎的语气很平淡。
“爸,我……”
“不甘心,想哭?你现在经历的这些,我都经历过,想哭就哭出来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毛永擎笑着说。
“爸,我不想像你这样,我的雄心抱负还没有开始,就全都毁了。”
“你想要成为毛家三代里最优秀的那一位,挑起毛家的大梁,可真的挑起了毛家的大梁,真的就是好的归宿么?我过去也和你一样,可自从这两条腿不能动了,整天坐在这轮椅上之后,我发现生活原来还有另一番滋味,一杯普通的茶,也能喝出个春夏秋冬来,一顿很朴实的饭菜,也有百般滋味,当真正放下了功利心之后,一切也就释然了。”
毛永擎握住了毛华武的手,笑着说:“儿子,这一切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命运不完整,人生不完整,那就接受它,你接不接受它都是这个样子,重要的是从中发现自己存在的价值。”
毛华武不甘心,但对父亲一向敬畏,问道:“爸,那你的价值呢?”
毛永擎笑着说:“我的价值就是让你的那些叔伯们心安,不用担心我与他们争权夺利,这毛家我只看着他们互相争夺就好……”话音稍稍一顿,继续道:“如果知道是如今这局面,你还会去动手打那林昆,只为了出一口气么?”
毛华武毫不犹豫地道:“会……”
毛永擎笑着说:“说心里话。”
毛华武神色颓然了下去,“不会,这代价太过惨痛了。”
毛永擎回过头冲门外道:“梅医生,你已经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请进来吧,我儿子的这两条腿是留是切全凭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