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三丈长的青色石拱桥下,没有多少水的小河岸边,一场混战激战正酣。
内圈是五个穿着青布窄袖短打的精壮汉子,头上戴着灰青布小帽,五人几乎是彼此背靠着,手里拿着老树条柴刀等物,外围围着这五人的是十几个同样类似打扮的汉子,他们手里大都也是拿着老树条破旧的柴刀等物,只其中两个汉子,一人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尺半长铁刀,另一人手里拿着一把有些破旧的短斧。
双方相互间的攻防一直在持续着,内圈五个汉子有三个身上已经有三四处斑斑渗出的血迹,不过他们却浑然不觉得疼痛在身,五人俱是忘我的与外围的十三个对手拼命撕打着。
战况惨烈,不时内外都响起几声闷哼的痛呼,这时外围那个持着短斧的汉子,突然瞅准机会,一个大步上前,手中短斧恶狠狠的劈向内圈一个怀里牢牢绑着一个婴儿的汉子。
这怀里绑着婴儿的汉子身形消瘦,骨架却粗大,他眼见对方手中短斧的去向是自己怀中的婴儿,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疯狂的怒火,“啊!!!!!”
这年轻大汉嘴里蓦地嚎叫着,瘦削高大的身体不退反进,同时脚下侧了一步,高速冲前的身体堪堪避过短斧,手中已然扬起的小臂粗老树条猛地横向劈在对方的锁骨上沿,“咔擦!!”清脆的骨折声响起的同时,短斧汉子嘴里的惨叫亦是应声而起。
“啊……呃!!”短斧汉子刚刚惨叫出口,年轻大汉手中的老树条已经再度劈在他低矮下来的头上,老树条极速正正劈在他的下巴上,脱口而出的惨叫蓦地戛然而止,同时短斧汉子的头脸猛地向后一仰,已经低矮的身子噗通仰倒在地上。
这时内外混战的双方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虎弟(虎哥)打的好!!”
“二弟(二哥)!!”
短斧汉子被打倒,内圈其他四个汉子士气大振,而外围围攻的那些汉子却士气大消,那可是他们中最勇猛最能打的二当家,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被杨虎那个破烂货给打倒了。
按照街头干架不成文却约定俗成的规矩,既然这年轻大汉杨虎已经打倒了对手,他就应该再去寻找别的对手,外围汉子中这时已有三个脚步转向,就要围上去,可这杨虎打倒这二当家的后,手中老树条却依然恶狠狠的劈打在对方的胸口上,“啪!啪!”
外围汉子中那个唯一持着把铁刀的汉子在不远处急声喝到:“快住手!!”
(叫你对我儿子下手!!)杨虎浑然不觉,手中老树条好似疯癫一般拼命的挥打在对手的胸口与头脸上,这时双方已经惊吓的各自住手,内圈那名持着柴刀的汉子与外圈那名铁刀汉子几乎同时向杨虎走去。
“虎弟,别打了!!”柴刀汉子高声开口喝到。
“住,快住手!!”铁刀汉子嘴里带着颤音的急声说着。
“啪!!”又是一记用尽全力的拍打下,杨虎终于收了手,抬头看着走近的铁刀汉子,脸上一双血红色嗜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铁刀汉子不敢直视杨虎的眼神,暗暗干咽了口唾沫,再开口语气已是有些浑然不觉的谄媚:“杨,杨小哥,可可别再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这时柴刀汉子也走过来,他偷偷瞄了眼地上头脸处已然血肉模糊的那汉子,也是悄悄咽了口唾沫,嘴里劝道:“虎弟,别打了。”
不远处的双方都已经被眼前如此惨烈,明显不属于街头干架范围的场面惊住了,瞧地上那一点声都没出的李虎,这厮,怕,怕是已经被打死了吧。
混战落定的场面一时陷入谁都不开口的僵局,柴刀汉子劝了一句杨虎,再看看地上“默不作声”的李虎,他这脑子里有些乱,万一李虎这厮真死了,他是不是得把自己这拜了把子的二弟给交出去?
铁刀汉子此时腿有些发软,他实在是被面前杀气腾腾的杨虎给看的心里直发毛,地上他拜了把子的二弟生死不知,不过此时他可顾不得他这二弟了,他现在就怕万一这杨虎再发疯,把他给打死怎么办!?
杨虎喘了一阵粗气后,发狂的脑筋终于清醒了一些,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可能闯了大祸,他想蹲下看看李虎的情况,可又拉不下刚才这口气,“……哼!!”留下一声意义难明的冷哼,杨虎转身就走,柴刀汉子和另外三名同伴现在脑子里也是一团乱,见状连忙跟着就走,现场只留下外围十二个汉子与地上那李虎。
不多时,桥下响起一声惊呼:“老大,二哥他,他真死了!!”
“……此仇不报,我曹孟誓不为人!!…………赶快去报官!!不,先别去,让我想想……”
。
。
。
杨虎上了桥,这才省起怀里的儿子,连忙探探他儿子的气息,“娘的,哈哈哈,”杨虎的心情不由好了很多:“不愧是我杨虎的崽子,睡得还挺实诚。”
儿子没事,杨虎的心放下一半,刚刚有些沉重的脚步也轻快多了,这时他的四个同伴追了上来,眼前的情况实在是超出他们的预料,一时间五人谁都没说话,沉默着过了这条斜桥,往西北向走了有五十步,五人拐进一条南北向胡同,走到胡同路西第三家一套灰土色的房子,杨虎当先推开呈现一股厚重感,青灰色屋檐下的木制旧门,进了院里,院子不大,算不上宽敞,座北三间北屋,西面与南面各有三间小屋,西南角落着一间茅厕。
杨虎走到中间那间南屋前,推门而入,屋里简陋的除了一座土炕之外,就只有一张破旧不堪的方桌与两张柴刀汉子与另外一人坐下就嘎吱作响的方凳。
杨虎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把怀中婴儿挪到炕上,柴刀汉子上前看了看“熟睡中”的婴儿,不禁赞道:“不愧是虎弟的种,不吵不闹,呼呼大睡,哈哈哈。”
“哈哈哈,”杨虎眼神溺爱的看着自己儿子,傻愣愣的大笑了一会后,道:“大哥,我家狗蛋还没大名,大哥你是咱们兄弟中最有才的,你给他起个大名吧。”
其他三个汉子也跟着纷纷起哄:“是啊大哥,虎哥的崽儿,咱们兄弟中,也就大哥你能起了。”
兄弟们的奉承,让柴刀汉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扯扯他那比其他四人稍微好一些,却也是满身补丁的短襟衣裳,吹嘘道:“不是大哥吹,我张能当年也是上过两年私塾的,要不是老子家境贫寒,实在供不起我上学,如今那举人老爷里,必有老子的一份。”
杨虎等人景仰的看着张能,自我吹嘘了一番后,张能这才摇头晃脑,掉文般说道:“古人有云,伟之一字,大也!张某观此子临危不惧,安然若,呃,那个睡,故吾可赐之名讳为伟,杨,伟!虎弟,你看如何?”
杨虎四人大字不识一个,刚才听老大讲的云山雾罩,自然完全听不懂他们老大说的什么,不过这伟字等于大的意思,杨虎算是听明白了,他猛地点头叫好:“好!!杨伟?好名字,哈哈,大哥就是大哥,杨伟,杨伟!老子的儿子以后就叫杨伟!!”
杨虎满心欢喜的看着他“熟睡”的儿子,其他兄弟们纷纷起哄这名字确实起的好,一群腌臜爷们闹了一阵,杨虎突然走到张能面前,噗通跪下磕了三个硬邦邦的响头,张能连忙把住对方的臂膀,惊问:“虎弟,你这是作何?”
杨虎硬是磕完头,方额头带青的抬头看着张能,道:“大哥,我想请大哥收我家伟儿做义子!!还请大哥万万不要推辞!!”
按理说张能作为这五人小团体的老大,他的二弟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给他长了面子,可张能却没有当场答应,反而坐在方凳上沉吟了起来。
杨虎满是殷切的看着沉吟中的张能,其他三人有两人脸上神色懵懵懂懂,另一名左眼赫然已然瞎了的汉子,脸上的表情却平静中透出些许不满的看着张能。
张能沉吟良久,他不时看一下“熟睡中”的杨伟,如果没出今天这档子事,他怕是会当场痛痛快快的答应杨虎的请求,可出了今天这个事……
“咦!?”张能蓦地推开身前跪着的杨虎,起身几步来到土炕边上,拿右手摸了摸杨伟的额头,触手滚烫,“不好!!这孩子发了热病,虎弟快快带伟儿去药房!!”
“啊!?”杨虎顿时惊得跳起,几个粗脚汉子顿时一阵手忙脚乱,五人先后出了屋子,其中张能走在最后,焦急的脸色上,透着份莫名的轻松。
。
。
。
“……尼玛!!我招谁惹谁了?”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躺在土炕上的杨伟睁眼看着头上挂满蜘蛛网的大梁,极度稚嫩的小脸上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