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犹在飘零,天色已交二更,他望着辕门外悬着的两个大红灯笼,微笑着摇摇头,撑开一把油纸伞,缓缓步入到风雪之中。
关宁大营离渭城并不远,所以他很快便走回了城里。他的步履虽不快疾,但却绝不停顿,一步一步,淡定从容。油纸伞的伞面上已是落满了积雪,可他依然举得笔直,纵有寒风呼啸而过,那油纸伞也不曾晃动半分。
他一路走街过巷,恍如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里,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偶尔遇见风雪里的赶路人,更会微笑着避过一旁,绝不抢行半步。他甚至还在一家脏兮兮的小面馆里,叫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也如其他人一般“哧溜哧溜”地一气儿吃完,绝不矫揉造作,绝不故作斯文。
不多时,他便来到一处掩隐在槐树林后的庄园。但见庄园四门紧闭,正中悬挂着一个斗大的大红灯笼,随着风雪摇摇欲坠。
他缓缓登上正门前的几步台阶,收了油纸伞,再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他拎起门上的铜环,轻轻敲了敲门,许久未见回应。他便加重了一分力道,举止优雅地继续敲着门,相信就是再挑剔的主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忽听得庄园里陡然喧嚣起来,一个男声颇不耐烦地高声应道:“谁啊?三更半夜的,有完没完?”他微笑不语,继续坚定而有节奏地敲着门。
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咯吱咯吱地打开了门,一脸不耐的表情,劈面就嚷嚷道:“你谁啊?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鬼敲鬼敲的……”忽见得身前这个年轻男子竟是说不出的清雅俊秀,气度非凡,那人嘟囔了几句,也便讪讪地住了口。
他丝毫不以为忤,微笑着说道:“叨扰了,请问这是朱之武大人的府上么?”那人不敢造次,连忙回道:“正是,不知公子有何贵干?”他微笑着点点头,道:“那我可是找对了。”话音未落,但见雪夜里有剑光一闪,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是多了把剑,而剑尖已是无声无息地刺入开门那人的咽喉!
那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大着一双死鱼眼,直愣愣地瞧着眼前这位佳公子,想说些什么,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听得那公子柔声说道:“多谢!”但觉咽喉一空,整个人便已失去了知觉。
他左手捧着油纸伞,右手拎着承影剑,便如闲庭信步一般,缓缓步入庄园。天色既晚,风雪犹寒,整座庄园里静籁无声,唯有雪落庭院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他每经一处房间,便会轻轻敲门,温柔得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忐忑不安地去初会心上人。待得房门打开,他便使剑将房里的人一一刺死,不论男女,不论老幼,一剑穿喉,例不虚发。
最后一个房间,正是渭城同知大人朱之武的卧室。他依然举止优雅地走到门前,轻轻敲了瞧门。须臾,开门的却是一名妙龄女子,想来应是朱之武大人的妾室。
他依然面带微笑,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腼腆,问道:“朱之武大人在吗?”那女子见是位陌生的年青公子,慌忙躲进房内,却又忍不住偷望几眼,暗自想到,天下怎会有这等俊逸出尘的公子?顿觉心如鹿撞,止不住面红耳赤。
朱之武闻声而出,疑道:“你是谁?你我素不相识,为何你冒然擅闯我府邸?”他微微笑道:“我是雷,雷动于九天之上的雷,你可要记住了,是齐王托我来向你问声好……”
也不见他有甚异动,但见他手腕一抖,承影剑已惊雷飞电般地刺破朱之武的咽喉,他摇摇头,淡淡说道:“你不过蝼蚁一般的人物,竟敢出卖齐王,这是何苦来哉?”
那女子浑没想过,这瞧上去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年轻人,杀人时竟是这般残忍无情,便如那索命恶魔一般。眼看着朱之武的尸身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她蓦然一声尖叫后,便瑟瑟发抖地躲在床榻后,再不得动弹半分。
他饶有兴味地望着她,笑道:“只要你不胡乱叫唤,乖乖听我的话,我又何必杀你?”那女子已是骇得欲哭无泪,慌忙点头不已。
他满脸笑容地走过去,满脸笑容地刺破了她咽喉,满脸笑容地解释道:“可是你刚才叫了,很吵……”
他轻轻擦去剑上的血痕,缓缓走出了庄园,慢慢撑开了油纸伞,一步一步又步入了风雪中……
而此刻,聂清臣正在那温暖的石洞里好梦正酣,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