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季继续阐述:“多亏了有对金乌神的信仰,才把风临城凝集起来。可过去六十年间,由我们的父辈开始逐渐淡忘了金乌神,百姓如何不觉察?也是因为金鱼族没能请来金乌神,城中百姓对太史族更生嫌隙。我所做的,不过是想尽自己微薄之力,从古籍中查证金乌神和太史族的关系,譬如,人人都能言的金乌神,到底存在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在东海的哪里?——这也是我研究东海路线图的原因。还有,太史族的城主之位,最初是如何从金乌神手中得来的?听父亲说过陈年往事,他继位的时候,出海寻找过金乌神,当然结果并没有找到。而我们祖父继位却请来过。为什么父亲请不来金乌神?还有我们的大哥——唔,这可是个禁忌话题。父亲和母亲早就避而不谈了。”
公子尨最喜欢为二哥保守秘密,今天这个庄严隆重的场合,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作为拥有继承城主之位的本家血统的自豪感和使命感,因此说的每一个字,全部发自肺腑:“二哥放心,咱们共同的秘密,难道说出去给别人听?我记得二哥当年还私自跑出去寻找大哥。其实那时候,我是知道二哥打算的,可也没走路风声。”
往事历历在目,公子季回忆着那场无果的出行,十分感慨:“是星辰塔察觉到我偷偷出海。师父她足不出户,便知风临城里发生的事。当年父母掩盖了大哥阳出海却再也没能回来的事,一直说他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成为了金乌神的座下使。我还很小不懂事,不知道这些说法只是为了掩盖风临城迎请金乌神的又一次失败。”
公子尨怅然道:“我也很想阳大哥啊。”
“这件事过去太久,让父母心肠断碎,苦不堪言,我们不要提起了。总之,太史族已经有两位继承者,东海寻金乌失败了。”
公子尨神色严肃,深受公子季感染之下,思路渐渐开阔:“那么金乌神真的存在吗?过去我只以为是个笑话。其实就算现在想想,也觉得无比遥远。父亲和伯父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祖父请来的金乌神,也就是个体型比较大一些的禽类,我不记得听说它施展了神迹。大哥、二哥和我这一代,更是全都没见过。二哥,我要是说,眼见为实,你也别责怪。城里百姓大概也是这么想,毕竟六十年过去了,快一些的,家里第四代娃娃都生了出来,没有亲眼所见的情况下,代代相传的故事,越传越失真。也怪不得他们逐渐淡忘了金乌神呀。”
公子季敲着毛笔,重复:“四代人、四代人。想我风临立足千百年之久,寥寥四代人六十年间,就几乎忘了个干净。人类的记忆啊,实在太难长久了。所以我一直希望能从古籍中找到根据,适时复兴金乌神信仰,重新聚民心、汇民力。这些都需要以史为鉴、以史为证的。”他看着公子尨的眼睛,低声认真道,“我想做的就是这些。”
正是因此,身份尊贵的风临城二公子,心甘情愿找了几位老先生当学徒,一当就是八年,之后一头扎进灰尘堆里,整日忙碌不歇,乐在其中。
公子尨惭愧道:“还是二哥有志向。我就不一样啦,整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追追姑娘就好。”
公子季微笑:“那是因为不到时候。我也是在得知大哥去世后,不自由主就开始想了。”
“跟大哥有什么关系?”
窗外,微风垂着刚长出几个嫩芽的柳条婀娜飘浮,今年春天一定还是繁花似锦,美如画卷,不知东海海面上的风浪,是否也如风临城的春色一样平静怡人。
公子季遥望东方:“因为下一个继承时出海的人,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