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浓雾,浓雾重重。
无尽混沌中,惨烈的祭台虽然早已失于实体,渐成风雨飘摇之势,却仍顽固地坚守一隅,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散去。
孤身行走其间,堆叠的人影就在头顶飘来荡去。一个不当心,翻着死鱼眼的老老少少随时能糊你一脸。
没副好胆魄,还真够人喝上一壶的。
似这般虎狼之地,旁边又无同道可堪倚重,不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几分拘谨总是有的。
温沛沛却好像浑不在意的样子,任凭对方怎样折腾,只在幻象突然迫近、极不安分的时候,才挑起眉梢,警告性地飞去一记眼刀,那叫一个且行且从容。
就这样走了不到三十步,本就舒缓的步伐渐趋凝滞。
温沛沛眼睑一低,目光流连于尺寸之间。
在她身前,一小块不规则的圆形空地颇为与众不同。
此处土质较粗,地表颜色比周围要浅上一点儿,贴在脚踝的水雾薄厚略有不均。细细感受一下,灵气波动也相对混乱。
凡此种种,不过都是些小到不能再小的细节,近乎吹毛求疵。温沛沛却为了这个冷下脸来,一丝杀气蠢蠢欲动。
恰在此时,一声巨响自天边滚滚而来。
“轰隆——”
拖着尾音的霹雳一路横冲直撞,重重地坠在人心头。
温沛沛眼神一肃,飞身急退的同时,凭空撑起一道月白色光幕。
光幕之外,祭台转瞬即逝,或浓、或淡的雾气乘风往来,一条条幽暗的裂隙自四面八方不断涌现。霎时间,便是一派天崩地裂之象。
温沛沛眉峰微凝,眼中刚刚浮起一层狐疑,声声呼喊便盖过狂风,骤然入耳。
她这边转头一瞄,但见一重人影连滚带爬地闯过刀山火海,甫一见她,即火烧眉毛似的叫嚷起来:“温师妹,此间魔头伏诛,须弥界马上就会崩溃。我师父和石前辈正在转移堡中百姓,快跟我走!”
说着,面色惨白、当真像是从刀山火海滚下来的应飞竟不顾结界,猛地往上一窜,伸手便要拉她。
温沛沛居高临下,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漠然,没动。
应飞一爪子拍上去,立刻被光幕弹开老远。他本人则猛地一个踉跄,险些一屁股跌落半空,继而皱着眉头,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困惑有多困惑地叫了声“温师妹”。
温沛沛不动声色,却一针见血道:“阁下如何称呼?”
“应飞”眼角一跳,短暂的沉默后,单手往后一背,肆虐的罡风、裂隙立时烟消云散。
天上地下,雾色如旧。
那魔头顶着别人的脸,以一种阴森、滑腻,近乎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咝咝道:“莽三郎。”
温沛沛心念一动,气息铺展。杀气纵横间,规劝道:“阁下若肯收手,我必不伤你性命。”
威压当头,莽三郎嘴角一挑,似讥讽又似了然笑了笑。
“问道第六重?!”轻哼一声,他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只将自己摆在高位,随口指点道,“竟能将修为压低整整一境。丫头,我倒是小瞧你了。”
攻心不成,温沛沛亮出七宝琉璃剑,随之撂下最后通牒:“请阁下放人。”
“放人?”莽三郎嗤笑,“人都被我活祭了,放不了,放不了的!”
伴着一阵狂笑,莽三郎飞身远遁,一众雾气由清转浊。眨眼间,凄厉的黑风便裹着十万恶鬼,张牙舞爪的扑向温沛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