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七件事,他还是知道的,阎小楼并没有就此多费唇舌。白天官却顺着这个话题,反问道:“没做过饭?”
阎小楼努了努嘴,摇头道:“没有。”
拨弄了两下柴火,白天官仔细打量了一眼邋里邋遢、看上去与乞丐无异的少年,暗暗皱眉的同时,语气如常的来了一句:“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嗯?”
一心盯着泛白的肉块,恨不能现在就大快朵颐的少年抬起头,煞是疑惑地扬了扬眉毛。
阎小楼没听懂,白天官只好把问题问得更直白一些:“你一路北上,都住在哪,吃什么?”
微微直起腰板,阎小楼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也没住在哪,有块地方就能对付一宿。山鸡、野兔、地鼠,什么都吃。实在找不到食物,也会偷……”
只吐了半个音,满面笑容忽然一敛。阎小楼局促不安的闭上嘴,脑袋瓜往下一低,连目光都无处安放。
不管怎么说,偷东西,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白天官无意给他难堪,话锋就此一转:“你家人呢?”
阎小楼原本只是有些窘迫,不想被白天官看不起,一听这话,心里却堵得慌。也不知怎么,突然间就没了食欲,心口靠下一点的地方甚至隐隐有些发胀。
“我娘一向不怎么管我,几年前也失散了。”
“你爹呢?”
碾了碾脚下的沙石,他垂着眼:“我没有爹。”
阎小楼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气氛却陡然沉重起来。
话题到此为止,白天官没有深究这背后到底有些怎样的辛酸,阎小楼也不知道该和师兄聊些什么。一时间,就只剩干柴“噼里啪啦”的爆燃声。
汤水滚过几滚,不加点缀的肉香完全溢出。
白天官翻手取出一只海碗,用木勺舀了几大块肉,连同筷子一起递给阎小楼。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阎小楼将所有不愉快通通抛到九霄云外,道了声谢,捧着热气腾腾的描花海碗左右看了一圈,甚是惊奇道:“师兄,这些东西你还随身带着?”
他撇起嘴角,暗暗咋舌,师兄就是师兄,真讲究!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白天官目光一柔,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小时候师父看得紧,偶尔跟二师兄偷溜出去,找到什么能吃的,当时就做了,一应用具也就留了下来。”
阎小楼满眼讶然地看着他,以他贫瘠的想象力,实在描绘不出,性子淡成这样的师兄,背着师父偷吃东西,会是怎样一幅神奇的画面。
说起来,他那个师父也够缺德的,饭都不给吃饱!
顺嘴提起一句,原本轻松的神情很快又笼起一层忧色,白天官不愿多谈,只低声道:“快吃吧。”
“嗯!”
重重地点了下头,阎小楼一手端着碗,一手夹着筷子。真要下嘴之时,脸色却微微发苦,郁闷不已。
打他出生那天起,就没用过筷子。摆弄半天,两根小棍就是不停地打架。
偷偷瞄了眼白天官,他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师兄的视线,随即将筷子并在一块儿,直接往肉里一扎,串着吃。
煮熟的肉十分软嫩,就是没什么滋味。
盛了一碗又一碗,就在阎小楼第七次去拿木勺的时候,白天官终于看不下去了,按下他的手,嘱咐道:“饮食当有节制。你饿了两天了,一下别吃太多。”
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阎小楼虽然没还吃撑,却也没再坚持。
收拾好碗筷,顺便吩咐白僵,把残缺不全的死鹿扔远一点。白天官体谅他的辛苦,临时决定,就地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阎小楼也不挑,随便往地上一躺,躺下就着。
他倒是好养活!
腹诽一句,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开,白天官突然又有些心疼。
似他这般年纪,得受多少苦,才能在风餐露宿的情况下安之若素?
找了件外衣给少年盖上,一声叹息幽幽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