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禾午自然听不到那老乞丐出言提醒。他说。

“明月姑娘，乔掌柜可经不起你跪地磕头。一众乡亲都说是在棺材里翻了个身，天打雷劈呢。人言可畏，死者为大，已经耽搁了人家半个时辰。且让他安心上路，入土为安吧。”

顾家阿九闻言先是微怔着，随即冲神算子抱拳作揖：“此番却是我的不是了，谢过老神仙提点。”

见他略一点头，目中似有深意。

顾家阿九心下一动，跟着他，又走上另一条崎岖山路。

两人走出三里路，在一片青青竹林间停了下来，顾家阿九只做不知，将袖子里捏着的三两银子递了过去。

“却不知道老神仙，接下来顺不顺路？”

神算子接过银子，直觉还没有甩掉身后缀着的“眼线”，只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人，目光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停了一停。

原是因他十二年前来过这里，无他，路熟而已。

应对得当，才领了这个差事。原本不愿在这样的事情上费功夫，谁知道来的上官是个什么德性。

只是不便得罪，又听他说得推崇：

——“以花为容，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

不知这明月姑娘，是否小字花容呢。

还养了蛊呢。想到这里，神算子微微一笑。

“说好的事，已经做了，银子也收了。明月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着，冲顾家阿九点头一笑，向前走去。

顾家阿九注意他走的方向，像是去了龙神庙，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匣子出了神。

不会这么巧吧。

她等了一会儿才上山，绕行至龙神庙下的石阶上，山路尽头，遥见朱红的山门。

大概是原本就上了心，待行至山门前，果然叫她看出一些不对。

门前施舍清凉饮子的小沙弥，居然是明堂里的熟面孔，悟性。

从他手中接过一竹杯的清凉饮子，她合掌而立，盈盈笑望他道：“悟性，好端端的，今儿怎么只开了这一道门？”

小沙弥悟性合十回礼：“今年端午赛龙舟，刚刚得了消息，寺里也要组队参加，从年轻弟子中选拔。”

顾家阿九打量着他的神色，有些闷闷的，大概是年纪太小，直接就不在参赛选拔之列。

“什么要求啊？”

“十四岁到二十岁的年轻僧人。”悟性说，“所以，端午之前，本寺都只会开这一道门。山下是个什么章程，还要等四镇八村的头人前来商议，才能知晓。”

顾家阿九点点头，可惜了，她不但凫水一流，还会撑船了。

她爹的渡船，她也能载客划到对岸，再回来。

“住持法师呢？”顾家阿九给他看手中的匣子，“刚刚去了乔家祭拜，这些是要烧给乔掌柜的。”

“家师正在会客，大概是不大方便。”悟性想了一想，又说，“若是你不着急，就将匣子交给我，我让师兄他们念经超度时一并帮你烧了吧。”

顾家阿九听了出来，庙里端午之前大概是不方便，也是七七四十九天了。

不知怎的，想到了在山上斋戒的祖母，还有刚刚往这里而来的神算子。

虽说众生平等，不过她确实不知南疆叫花子因何事登庙门，有何讲究。

显然，她也想到了之前众说纷纭的沧岚天家使臣。

天家使臣，手中大多攥着“如朕亲临”的旨意。就像话本子里一样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然后，她将怀里的匣子塞给了悟性：“那就有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