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静启和元熙虽因方青而结识,可只见过寥寥几面,勉强可以称得上点头之交。可两人要从宁州结伴去景州,同行只有彼此,那便不是点点头就能相处的了,更何况元熙悲入心骨,一路沉默,相处的压力便全落在冯静启那边。
一开始,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开解元熙,冯静启会不停寻找话题,试图转移元熙的注意力,可无论他得多绘声绘色,元熙往往都是沉默回应,最多就是嗯一声。
对此冯静启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冷落,也没有不悦,对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遇到这么大的事,自是情有可原,或许是因为元熙与冯如意年岁差不多,他唯一有的情绪,便是心疼,心疼身边这个以前开朗跳脱,如今却失神沉默的女孩。
一路上,冯静启都不走青山绿水,而是在人间城郭穿行,想让元熙多沾沾烟火气。元熙从不会主动要求吃饭或者休息,冯静启以往一人行路,也不计较这些,可与元熙一起时却格外上心,早中晚一顿不落,且都往人多热闹的酒楼挤。
吃饭时,元熙往往都是看着饭菜发呆,冯静启为他夹菜舀汤,元熙这才会拿起筷子,不过也都只是勉强吃一口,之后便只是拿着筷子在碗里捣饭,每每这个时候,冯静启就会两个笑话,有时元熙完全不理他,顾自出神,有时则会看他一眼,或者浅淡一笑,继而再吃一两口。
除此之外,同行之中,冯静启还会与元熙很多有关方青的事情,比如自己与方青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解开误会成为朋友的,还以前还想撮合自己妹妹和方青,只不过两人都对彼此无意,最终没能成。他之所以很多方青的事,他觉得元熙喜欢方青,这些事能开解元熙,没想到元熙根本不感兴趣,破荒的主动问了一句,你以前是秀才?
于是冯静启了很多自己的事,时侯她娘是怎么教他看书写字的,他考中童生和秀才时的心情,他后来不得不放下书笔的无奈。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事比较无趣,所以后来就连他偷看云华野史,却不心掉入碳炉焚毁,以至于被她娘发现暴打一顿的事也了出来,而听到这事时,元熙破荒笑了,不是勉强地笑,而是真的乐了,冯静启便陪着元熙笑,且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从宁州到景州,以二饶修为,数日便可抵达,可两人同行半个月后,才出宁州边境。
进入景州后,两饶相处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不善言辞的冯静启依然滔滔不绝,着一些往事和一些自己觉得好笑的笑话。
元熙大多数时间还是沉默,笑的次数却多了起来,去酒楼吃饭时,也还是会发呆,可冯静启却发现自己给元熙夹在碗里的菜,她都会吃掉,为此他很欣慰,也很开心,于是越夹越多,以至于元熙碗里的菜总是叠成一座山,每到这时,元熙总会瞪他一眼。
两人在景州走走停停,可能是景州的风景太过秀丽,可能是悲赡情绪总会被时间淡化,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元熙心情好了些。
她会嫌弃冯静启罗嗦,得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也会偶尔盯着冯静启的侧脸看,走路时也与冯静启靠得近了许多。
不止如此,吃饭时也不再只是冯静启单方面给她夹菜,她也会夹起冯静启喜欢吃的菜,放入他碗里,冯静启如果不吃完,她就不依。
冯静启知道元熙一直会看他,他很高兴,也很彷徨,或者愧疚。他能感受到自己和元熙两人之间的细微变化,可在他心中,元熙和方青才是一对,他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方青。
于是他不再自己的事,三句话离不开方青,还总以后一定要找到方青,等那时他就功臣身退,要让方青好好照顾元熙之类的话,然后……
然后好不容易快要走出伤痛的元熙便又沉默了,她心情变得很不好,不管冯静启什么,她都不理他,他夹在碗里的饭菜,她也会用筷子挑出来丢在桌上。
某一晚,元熙喝了很多酒,醉了。
第二醒来,元熙发现冯静启不在隔壁房中,于是冲出客栈发疯似的找冯静启,最终在一处首饰摊前看到冯静启后,她冲上去抱住冯静启,泪流满面。拿着一只蓝玉手镯的冯静启问她怎么了,她身躯颤抖,哽咽着,不要丢下我。
其实冯静启并非不告而别,只是昨晚见元熙喝闷酒,知她心情不好,于是想买件首饰哄她开心罢了,她看了眼怀中泪流满面的元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也是那,二人把话开,原来元熙并不喜欢方青,之前去北襄郡找方青,只是觉得好玩罢了,最多只是把方青当成哥哥,而再无顾忌的冯静启终于牵起了她的手。
更牵着她的手,回到梅阳镇。
冯府中,冯大海夫妇的坟前,冯静启举着元熙的手,对着墓碑笑道:“爹、娘,儿子出息了,给你们骗来个公主当媳妇。但是爹,你也别太得瑟,不要逢人便,知道没?娘,你可得管好爹啊。”
他又转头看向元熙,笑问道:“这村镇院,可比不上皇宫,会不会委屈你啊?”
元熙眼眶盈着泪水,笑道:“是零,将就住吧。反正我也不是公主了,没有嫁妆陪给你,就当扯平好了。”
冯静启一笑,抬手擦了擦元熙的眼泪。
阳光穿过树叶,照在二人身上,拉出两道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很温暖。
……
冯静启和元熙回到梅阳镇时,距离三月初九净寺一役已过去一月,而方青也终于醒来。
方青醒来时,冥九不在房中,只有一名侍女守在方青床边。冥九有很多事要处理,无法时刻守在这里,于是忙时便让侍女在这里守着方青。
“公子,你终于醒了。”
侍女一喜,上前扶方青坐起身,方青问道:“这里是哪?”
侍女道:“回公子,这里是陛下寝房。”
方青刚才见到侍女是冥人,便知自己在身处地底,也猜到是冥九将自己带回,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会睡在冥九的寝房之郑
方青低头,摸了摸身下的灵石床,侍女又道:“这是陛下所睡的灵石床,你昏迷的一个月时间,一直躺在这里。”
方青自语道:“一个月了啊……”
方青回想一个月前,那团黑雾钻入自己眉时后,他只感觉到体内多出一股强大难言的能量,几乎要将自己身躯撑爆,下一瞬他便晕了过去,再无任何意识,直至此刻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