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轱辘地往着秦王公的府邸前进。
倾心跟临渊坐在车厢里。
倾心照着车厢里摇曳的烛火看着父亲早已寄来放在周叔手上的信。
几日前吴警醒到了东京城的苏府的那一场闹,拿剑逼着杜樊川,甚至未曾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把绑在府邸里的梅花门的人给带走了。
倾心觉得吴警醒越来越放肆了,她不能不给父亲言语,提醒父亲,吴警醒的越界。
父亲回来的信里便是在跟倾心言语此事的回应。
临渊在一旁掀开车帘往外看,他习惯了自己若是一个人在外,来去的路一定要记住,因此便朝着外面的街市看,记着每一个自己瞥见便是能记在心里的,酒楼,茶馆,甚至是衙门,妓院。
倾心一边看一边说:“父亲跟我说,吴警醒带走梅花门的人的事是他安排的。”
临渊不自觉地回道:“或许苏大老爷也是迫不得已。”
倾心一愣,想了想反问道:“你说的迫不得已是什么意思?”
临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不自觉地回了倾心的话了。若是自己脑袋想着别的事情,亲近的人来问他,他便是不自觉地回着话,而这些话他常常未曾仔细去想,只是心里有什么就把什么给说出来了。
倾心见他未曾回话,便是又问:“临渊,你说的迫不得已是什么意思?”
临渊这才叹了口气说:“我刚刚是无心说出来的,但是你既然问了,我也知道不说明白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你也不可能放过我。”
倾心点了点头说:“你是感觉到什么了吗?”
临渊思索了下才张着嘴说道:“男子,尤其是一些背负着责任的男子,很多的时候有些事都是迫不得已。并非他想做,或者并非是他做的,但是这些事情的消息到了他的耳中,要用他的嘴给出一个回复来,便是经常的迫不得已。比如,吴警醒这事,或许是吴警醒独断专行,甚至没有提前跟苏大老爷去说。但是你既然问了苏大老爷了,他不可能不给你个回复。”
倾心皱着眉说:“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无论有没有指示吴警醒,我问他,他只能回,有?”
临渊点了点头:“男子自然有着男子的要强,更何况苏大老爷,你父亲面对的是你的问,他若是说,没有。就是吴警醒越了界,如果越界了,那吴警醒必然要受惩罚,如果不受惩罚,苏家的规矩就成了空文了。但是从梅花门之后来看,苏大老爷心力似乎有所不济,否则也不会把吴警醒特意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因此苏大老爷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惩罚自己刚刚提拔的人。”
倾心反问:“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
临渊亦然是摇了摇头:“不,你应该说,并且应该把每件事都跟你父亲说,这样你父亲便有着吴警醒的把柄,以后若是想惩治吴警醒,必然会把这些事拿出来一件一件压在他身上。无论这些事是否足够压垮吴警醒,但是足以让你父亲,苏大老爷站在高处,说着吴警醒的不是。理站住了,便已经比他人高出了许多。但这样的事,只有你能说,若是别人去说,不是与你父亲亲近的人,或者亲近程度不如你父亲对吴警醒的亲密程度的人,这些话便是没了效力了。”
倾心突然饶有兴趣地看着临渊问:“你以前从商过吗?在过官府?”
临渊笑着摇了摇头说:“倾心,你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介小小的江湖浪子罢了,至今连去往何处还未曾明确。”
倾心便是接着话题再问了临渊一遍:“要来苏家吗?”
这个问题临渊上一次已经想过了,这次再问,他便是摇了摇头说:“不,一个人行走久了,习惯了,入了大家大户反而受了约束不习惯了。本来就打算一生随性,如今也未曾改变。”
倾心便是沉默了下来,临渊看着倾心的低头沉默,手轻轻地划着车厢里的布,便感到她的失落。
临渊便是接着话说:“曾经我在师门的时候,经常在师父身边,师门里有一些杂事,乱事的时候,都是师父交给我来办,看我如何处理的,有好有坏,师父便是常常提点我一番。如此而来,便是慢慢看懂了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哪些话可以明着说,哪些话需要暗里来说,哪些话只能由哪个人来说。”
倾心听了他的话便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临渊不明白,看着她,一脸地疑惑。
倾心笑着说:“虽然你如此说,但是我却一直觉得,许多事你从来都愿意去说,即便明知道也不愿意去说。仿若那些事,那些人不在你眼里一般。但如今慢慢觉得你变了些,不再如同刚见面时的沉默寡言,也不再如同刚见面的时候愿意一人独自沉思,仿若这个世间与这个世人都不在你眼中一般,让人感到,你明明在看她,但是仿若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某个东西。”
临渊听倾心说完了,想了想,没想清楚,只能反问道:“有吗?”
倾心便是大笑道:“有啊,若是在以往,你既不会对我说那么多话,也不会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你早就自己心里有了打算,并已经行动了。”
临渊听完了倾心的话,仔细思索了下自从遇到倾心后的种种事情,便是如倾心所说的一般,也不自觉的跟着倾心笑了。
临渊也发现,倾心的这种笑,他只是偶尔会在远处看到她与玲珑私下里会如此开怀,对他而言,这却是倾心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开怀地笑。
倾心笑着笑着看临渊又在发愣,刚想说:“你怎么又发愣了。”
但是她却看到临渊的眼里明明白白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赶车的伙计拍三下车厢,倾心便知道了,转眼便是要到秦国公的府邸了。
等倾心再回过神去看临渊的眼的时候,临渊已经把头又转到车外的喧闹当中了。
倾心见了,便是闭了眼休息,本打算就如此静默到秦国公的府邸,但是未曾想,临渊开了口向她问道:“秦国公的家世背景如何?”
倾心听他来问,心里觉得欣喜,这似乎是临渊第一次问她一些无关紧要,不涉及生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