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英顿了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脸冷冷地道:
“啧,我真是同情那位仙君,好好的下凡历劫却平白无故落了水。看来被公主殿下惦记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敖仪就知道重英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当下气呼呼地往前走。
重英这次也不再言语,沉默地跟在后面,落后一步。
天上月色皎皎,此时街上的店铺不是在收摊就是在关门。他们走过街角,顺着走到沿河的行道上。恰在此时,两人听到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二位有缘人,要不要算上一卦?”
声音苍老,但尾音微微上翘,带着点奇怪的圆滑音。
敖仪和重英两人转过身来,只见一位穿着粗布灰袍的老人正坐在街边,须发皆灰,扎着粗布头巾,留着山羊胡,胡子下还系了个铃铛。他此时正笑眯眯地坐在铺着蓝布的桌后,桌上空无一物。
见两人看过来,又笑眯眯地问了一遍:“二位有缘人,要不要算上一卦?”
敖仪与重英为救人皆隐了身形,纵然刚刚明目张胆的走在大街上也无人看到。这个老头是如何看到他们的?
敖仪、重英两人对视一眼,前者心里疑惑,后者则是警惕。
重英上前一步:“你是何人?”
“算卦之人。”
敖仪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看那算卦占卜之人总是备着八卦、易经或者签筒,可你这里一物都无,如何算卦?”
山羊胡捋了捋胡须,胡须下的小铃铛随之发出叮当的脆响,“小老儿自然不用那些算卦。”
“那你用何算卦?”
山羊胡笑了笑,弯下腰,不知何时,一只乌龟正沿着地上垂下的桌边布角缓慢爬来,山羊胡伸手把乌龟托起来,放在桌子正中央。
“用它。”
那乌龟和平常的乌龟样子不太一样,那龟腿部与颈部长满鳞甲,背上的龟壳成旋钮状,颜色黑红,只有巴掌大小。敖仪总觉得这龟有些眼熟,倒是重英看到此龟眼神一凛。
“我这小龟甚有灵性,姑娘可以摸摸。”
那小龟似乎听得懂人话,短短的头转向两人,一对绿豆似的眼睛望着敖仪,眨了一下。
云泽海里海众甚多,敖仪倒是第一次被一只小龟这样看着,再一想自己是真龙之神,岂会怕一只龟?不由伸出手去……
就在离小龟还有毫厘之差即将触碰上时,敖仪手腕被一只横出来的手猛然阻住!
“且慢!”
四周气息忽然暴涨,江水草树皆惊惧般地抖了抖,连敖仪和重英都心中一慌,后者更是潜意识地把手放到剑上!这可怕的威压!唯有山羊胡依旧笑眯眯地捋着胡子。
凌华衣带此刻缓缓落下,因御风而来的颤栗气息渐渐平复下去,江水草树也恢复原样。
“小姨。”“海君。”不约而同。
凌华表情清冷,放下敖仪的手腕,转而挡在两人前面,对算卦者拱手道:
“道君,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山羊胡依旧笑着,好似全然没看见来者冷然的表情:“三千年未见,三公主的身手倒是愈发好了。”
凌华家中行三,自从继承海君之位后,这三界之内倒是鲜少人再叫她“三公主”了。
凌华并不接话茬,反而问道:“道君为何在此?”
“为算卦而来。”
“为何人算卦?”
“为有缘人算卦。”
凌华瞬间攥紧了手,眼神紧盯着对面人。
“三公主身后二位便是有缘人。”
敖仪、重英二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凌华慢慢开口:“道君也许是搞错了。”
山羊胡一捋胡子,笑道:“小老儿一生只算九卦,卦卦乾坤,从无错漏!”
听到这,敖仪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人。重英亦是皱起了眉头。
“小姨……”
凌华举起一只手阻止敖仪再说下去。她紧盯着山羊胡,而对面人依旧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夜里的凉风吹过街边,河边的柳树簌簌地响……不知为何,敖仪感到此刻站在身前的小姨变得脆弱而敏感,又有种陷入绝境中才会有的凌厉之气,某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小姨会给对面人一记裁风刃!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她听到小姨说:
“敖仪、重英年纪尚轻,不是求卦佳时。”
山羊胡一笑:“好。”说完挥袖一扫,桌面上的龟儿就进了袖里。
“告辞。”
“告辞。”
凌华退后一步,作了一揖,接着便带头转身而去。敖仪与重英互相看看,也只好跟着作揖离开。走出几步,敖仪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原地哪还有那山羊胡的身影?连那张桌子都凭空消失了,仿佛刚刚那里根本没有人存在过!
空巷里,只有柳树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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